第9頁 文 / 可裘
衛宇擎撿了些未沾濕氣的枯枝,在兩人面前生起小火來。
明亮的火光讓巧喜對黑夜的恐懼感漸漸消失。
「這樣好多了吧?有點亮光妳才能安心,而且也比較暖和。」
她驚愕地看向一臉笑然的男人,原來他生火的舉動是為了不再讓她害怕。
「我們……晚上要在這兒睡?」
她不是沒在荒山夜宿過,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是同師兄弟,現在是同他,重點是,她不敢自己一人睡在這片野嶺中。
眼中異光閃過,衛宇擎笑了下。「不。」
「那我們要睡哪?」
見他手指了指後頭上方,巧喜驚呼:「樹上?」
「沒錯。」
「可是……」那上頭枝幹硬得很,她從沒有在樹上打盹的經驗,該怎麼睡?
「知道妳怕黑,所以我點了火,但是妳可想過,這一簇光源很容易成為野獸們的焦點,尤其是飢餓許久又睡不著到處亂晃的野獸?」
知道他又在嚇人了,可是沒辦法,現在的她就是吃這一套。
她舉起手阻止他說下去。
「好好,別說了,睡樹上就睡樹上!」
語畢,身子一輕,她就讓人自動抱上足以承受兩人重量的粗枝上。
「你……你睡覺就睡覺,抱著我做什麼?」
她整個人枕在他身上,頭偎著他的胸膛,他解下披覆在她身上的裘襖,覆蓋在兩人身上,巧喜就只剩顆頭顱在外,剩下的全讓裘襖和她身下熱呼呼的身軀給包得密不通風。
「喂,你不會要我這樣睡覺吧?」
這樣同他貼近,身子貼著身子,感覺……好奇怪,可她卻挺留戀這樣的溫暖。
「妳睡不慣身後的硬枝,這時候就別管那些禮俗了,有個現成的軟墊讓妳躺著,妳該偷笑了。明天還要趕路,早點休息。」他一說完就閉上眼,不再看她。
巧喜發現他體貼的舉動,心頭頓時溢滿化不開的暖意。
挑了個舒適的位置,她將整個嬌軀往他身上靠去,月光朦朧朧地灑落在兩人身上,這一刻讓人覺得好寧靜、好美。
也許是第一次這樣和一個男人貼著,又或許是耳邊咚咚的心跳聲叨擾得她睡不著,她索性盯著這難得的美景看。
「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鎮上的人你的名字呢?」
以為他睡了,巧喜這才敢喃喃發出聲低問。
「知不知道名字有什麼重要嗎?我向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稱呼我,當有一天我若離開,大家只要知道有衛捕頭這個人就成了,沒必要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睡去了?」
她仰頭偷偷瞄了下,原本緊閉的雙目正睜開,黑暗中那雙眼灼灼發亮著。
「妳不也還沒睡?」
「我睡不著嘛!可是,每個人不都是為了有所區別身份所以才取名,難道你不喜歡人家叫你的名嗎?」
「那就給妳喚吧!」
「什麼?」
以指輕撫她錯愕的小口,粗糙的指端傳來陣陣柔嫩的觸感,深邃的眼瞳中,一抹灼熱的光焰跳躍著。「妳不是知道我的名,以後妳就叫我宇擎吧!」
這是一個奇怪的夜晚,不單對巧喜,對他而言也是,因為他竟然覺得此時的巧喜格外迷人,迷茫的表情可愛得讓他想親上一口。
巧喜別開他火熱的注視,下意識舔舔唇,想排除方纔他指問所到之處的火熱感,殊不知這動作更加深了衛宇擎的渴望,兩臂一緊,著實將巧喜緊緊擁在身前。
「你……」
巧喜讓他突兀的舉動嚇得小喘一聲,他勒她勒那麼緊做什麼?
寒冷的夜晚一下子轉變成熱燙般的熱度,直熨著巧喜的身子。
「叫我宇擎。」
「你……宇擎……」巧喜喃喃低喚。
一切變得好混亂,混亂到她腦子呈現一片渾沌。
她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忘了自己在樹上,只知道眼底心底,裝滿滿的都是他的臉孔、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那雙盛著驚慌的眸子讓衛宇擎拉回了理智。
老天!他剛剛在想什麼?想親她、吻她?他是著了什麼魔,怎會對這小女人有了非份之想?
下顎抵著她的頭頂,強迫自己別盯著她小巧的臉兒看,他開始找話講,好打破混亂的思緒。
「我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由娘一手帶大,自我懂事起,我就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讓娘過好日子,我在京城替她安排了間別院,可我娘她呀,打我小起就是愛擔心,我被派任到繁華鎮,她說什麼也要跟著來……」
在他醇厚聲音的陪伴下,睡意席捲她的全身。
身下平穩的呼吸聲讓他知道,她睡得香甜,柔和的月光襯著嬌嫩的臉龐更加動人,他下意識擁緊了她,跟著閉眼睡去。
兩人頭一次相擁而眠的夜晚,似乎有些什麼也在兩人間逐漸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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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著惺忪大眼,覺得尚未睡夠本她就讓耳邊喳呼聲擾醒。
「小喜兒,我都不曉得妳睡覺還會打鼾,吵得我一整晚都沒辦法睡好。」
什麼?打鼾?她嗎?
巧喜立即清醒過來,不會吧!她睡覺會打鼾?
怎麼鑣局裡的人從未向她提過?天呀!不曉得她的鼾聲大不大,真丟臉,他該不會聽了她一晚的鼾聲吧?
「我真的吵了你一晚?」巧喜不大好意思地開口。
「嗯……」
「對不起。」
「是假的。」
呃?發愣了好一會兒巧喜才明白他這三個字的意思。
「你耍我!」
「這樣不是很快就把妳叫醒了?哈……」
衛宇擎大笑幾聲,一個利落的翻身,便將她一同帶下樹站好。
他將絨裘重新系回她身上,確定將她小身子包裹好後,才將地面上枯枝燒後的殘燼清除,滅去曾有人逗留的痕跡,塞了個盛水壺到她懷裡。
「簡單梳洗一下,我們繼續上路。」
背對著他,巧喜扮了個吐舌的鬼臉。
昨晚,她鐵定是作了一個夢,不然怎麼會見到衛宇擎,用著足以讓人臉紅心跳的目光,既熱切又溫柔地注視著她……
果然是個夢,現實裡的他依舊是那個愛捉弄她的討厭鬼!
兩人快速著裝好、吃了乾糧果腹後,繼續朝昨晚前進的方向,邁開步伐。
莫約一個時辰過後,有間簡陋又破舊的木屋出現在他們眼前,兩人對看一眼,應該就是這了。
站立在由粗竹編成、經歷風吹雨打已呈破損的竹門前,儘管從漏洞中可以窺見內部,兩人還是有禮地敲了敲門。
「請問,有人在屋內嗎?」
連續問了幾聲,終於傳來沉重的步伐聲。
「咿呀」一聲,簡單成型的竹門讓人自內拉開。
出現在巧喜及衛宇擎跟前的,是名高塊頭的中年男子,雜亂不堪的頭髮綁成一束,粗獷的臉配上從下顎沿至嘴巴周圍的落腮鬍,模樣極度不討喜,更甚者還有點嚇人。
「打擾你了,我們受林寶仁之托,前來向您取回他寄放在這兒的東西。喏,這是林寶仁親筆書信,請過目。」
身披獸衣的大鬍子男,仔細打量了下眼前一對男女,伸手取來衛宇擎送上前的書信,立即讀閱。
未了,他讓兩人走入木屋內,而他自己,則閃入布簾擋住的小房裡。
巧喜盯著相當破舊的竹屋,黑溜溜的眼珠子兜溜在各個角落。
不牢靠的竹籐椅坐上去隨時有拆解的可能,更遑論其它用竹子編製出來的用具,不是一碰就搖搖晃晃不牢靠,就是早早讓蟲蛀及腐蝕,這竹屋的屋齡恐怕已久,她懷疑真有人住在這裡嗎?
半晌,那名看似獵戶的男子,從房裡取來一隻棕色錦盒,他擱放在竹桌上,一雙眼直盯著兩人看。
「兩位怎麼稱呼?」
「我叫巧喜。」
「這位呢?」
巧喜袖口讓人扯住,她抬頭瞥他一眼。
「我姓衛,是小喜兒的夫婿,偕同妻子前來取回林寶仁的東西。」衛宇擎銳利的目光對上對方的微詫表情。
巧喜張大了眼,反應過來後,硬是狠狠踩了他好幾腳。
這個姓衛的,居然佔她便宜,她什麼時候成了他娘子啦?
這幾腳對衛宇擎來講,似乎不痛不癢,就見他神色自若對著獵戶取出的木盒道:「就是這盒內裝的東西?」
獵戶點頭。
「那麼,這位大爺,你該知道我們要將這木盒內的東西送至哪?」
林寶仁托鏢最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是,他完全沒提及要將東西送到哪,只交代來這裡取東西,所以他想,接下來應該是由獵戶告訴他。
只是衛宇擎不明白,這獵戶不說話,開始收拾東西幹嘛?
擰眉瞧著眼前背起弓箭、拎起灰色包袱,再將木盒藏於身上的大鬍子,不知道他在玩什麼花樣。
一切準備妥當的獵戶,朝兩人頷首。「我們可以上路了。」
「上路?」
怪聲自前方一男一女口中說出,獵戶的臉上沒多大表情,他率先走到門邊。
「你們要護送的東西除了這木盒外,還有我!」
啊?
兩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情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