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承諾慢慢來

第20頁 文 / 樂心

    她清澈的眼眸中,浮現著貨真價實的關切與憂慮。

    「我看起來像很好嗎?」他反問。

    舒渝遲疑了片刻,搖搖頭。

    他們沒有再交談,沉默地聽完了老言在台上感人肺腑、熱血澎湃的致詞。

    酒會繼續,雖然如常的談笑、吃喝著,但兩人卻都有點心神不寧。耿於懷一不小心就喝了好幾杯香檳,待他發現時,已經太晚了。

    略帶酒意的他,自制力開始鬆動。

    舒渝和老闆及同事們要離開前,還去和整晚眼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耿於懷道別。

    「妳怎麼回去?」他隨口問。

    「搭同事便車啊。你呢?」舒渝憂慮地看著他,忍不住多嘴,「你看起來很累,要保重喔,開車小心點!」

    「我還喝了酒。」耿於懷露出一個有點狡猾的笑容,他把車鑰匙拎在指間,在她面前晃了晃,「不知道這樣有沒有關係?」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耿於懷毫無疑問地抓到了她的弱點。她清秀的臉蛋上立刻浮現濃濃的關切,她看看那串閃亮的鑰匙,又回頭看看同事。

    同事們早就二話不說地丟下她離開了,根本沒人等她。

    舒渝歎了口氣,接過鑰匙。「你為什麼要這樣呢?明明知道我不喜歡……」

    耿於懷不是看不出來她的為難,可是,在沙漠中瀕臨渴死的旅人,看到綠洲時,怎麼可能掉頭而去?就算水裡有毒,也是先喝了再說吧。

    「我讓妳開車,主控權都在妳身上,這樣也不行嗎?」和她一起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時,耿於懷淡淡地說。

    天知道要讓耿於懷處在被動的地位,心甘情願交出控制權,讓別人決定自己要去哪裡、要怎麼樣……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她知道嗎?她知道乖巧柔弱如她,對他竟然有這麼大的操控力嗎?

    雖然滿懷矛盾,不過當舒渝坐上淺色小羊皮的駕駛座,面對一輛高性能歐洲跑車閃亮的儀表板時,她還是忍不住眼睛發亮,手開始東摸摸、西摸摸的。

    耿於懷可以想像,以她開TOYOTA小車都可以讓人膽戰心驚的能力,絕對會把他的積架開得像在飛一樣。

    他喜歡她整張小臉亮起來的模樣,也喜歡她乖巧中又帶著小小狂野的個性。

    該死,他真的太喜歡她了!

    「拜託,不要開太快。」很自動的拉上安全帶扣妥,耿於懷伸手拍拍她握住方向盤的小手,叮嚀著,「如果我臉色發白、猛吸氣、大叫或開始嘔吐的話,就請妳放開油門或稍微踩一下煞車。這樣要求不過份吧?」

    舒渝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開得太快過?」

    「妳別管,先答應我。」

    她不甘願地點點頭。

    彷彿不用適應陌生的車子,手排檔對她來說好像也不是問題,她流暢地操控著,從車庫滑出,進入夜色中的台北市。

    果然,一路都開得很平穩,速度雖不慢,不過還不算太可怕。

    「妳知道怎麼走嗎?我要回診所,妳到前面路口要左轉……」

    「我認得路。」舒渝嫣然一笑。「不見得每個女生都是路癡。」

    「哦?」耿於懷望著她的笑臉,忍不住也跟著揚起嘴角。「可是我見過的路癡都是女生,她們還常常強調自己一離開家門就會迷路。」

    「男生不認得路的也很多,只不過他們不敢拉下臉來承認而已。」舒渝不服氣地反駁。

    「因為社會期望吧。男人背負的壓力,比女人大多了。」

    耿於懷懶洋洋地說著,在副駕駛座上伸了個懶腰。

    長手長腳的他一伸展,車內空間好像就變小了。

    他只差一點點就會碰到她的頭髮,手心刺癢著。他很想很想摸摸那一頭柔軟的短髮,讓自己的掌棲息在她的後頸,然後……

    「最近壓力很大?」舒渝溫和的問話,打斷了他的綺思。

    身為一個外科醫生,如果輕易承認自己壓力太大,未免也太沒面子了。

    所以耿於懷保持沉默。

    「不要太勉強喔。」舒渝繼續說下去,「工作這麼辛苦,覺得壓力大是難免的,我最近也是很忙,所以多少可以瞭解。」

    「工作還好,就是女人……」

    舒渝沒有接腔,她安靜地開車。

    「我不是說妳。」耿於懷解釋著。

    該死,當然不是她!天知道他鄉希望舒渝給他一點壓力、對他有點要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問題、完全不掙扎地,清清楚楚地劃定界限!

    她的沉默讓他焦躁,好不容易有機會見面、說說話,他不想把情況弄成這樣!

    「我真的不是說妳,我知道妳不會給我壓力。事實上,妳根本沒有要求過我什麼,只是我自己……」耿於懷嘲諷地笑了笑。「有時候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太一頭熱了,妳說不定覺得我很煩?」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耿於懷抬起頭,才發現診所到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她好小聲好小聲的問著,雖然車停了,她雙手還是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你以為……我就很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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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渝一直很後悔自己說了那句話。

    她忘不了當耿於懷聽到那句話的時候,英俊卻疲倦的臉上所流露出的表情。

    驚訝、心疼、帶著一絲絲希望……然後,清清楚楚的--壓抑。

    她一點也不想給他這樣的壓力,她知道這一切對他有多麼辛苦,她多麼想伸手撫平他緊鎖著的眉心,看他帶著一點點痞味,似笑非笑的和她輕鬆談天。

    可是……她不敢啊!

    接到表姊的電話時,舒渝正在公司加班畫圖,一面苦惱地懊悔著。

    表姊和她男友不知道怎麼回事,前一陣子這樣轟轟烈烈的鬧分手之後,現在又雲淡風輕地把一切都忘記,冷了不到兩個月,又重新在一起了。

    表姊又搬回自己的公寓住,又開始不見人影。她後來只來找過舒渝一次,請她吃飯以謝謝她之前的陪伴,然後又拉她陪她去逛街,買了不少性感到令人噴血的內衣、以及男性的衣物。

    舒渝忍不住地問了幾句之後,表姊俏麗的臉蛋一沉,冷淡地說:「這是我跟他的事情,妳不用擔心。」

    然後,就銷聲匿跡。

    所以,又接到表姊電話時,她便小心翼翼,不敢再亂問問題了。

    表姊也沒有讓她多問。

    「舒渝?妳等一下來接我好不好?」表姊的聲音滿正常的,只是有點累的樣子,她簡單扼要的交代,「我不太舒服。嗯,我在醫院。」

    「好。」她馬上就答應了。

    本來以為表姊是在上班,所以習慣性地找到表姊所屬科別的護理站,但其它小姐卻告訴她,她表姊已經離開了。

    疑惑地離開了護理站,舒渝打手機試圖要聯絡表姊。

    「我在十樓,妳上來。」表姊很快便掛了電話。

    結果一出電梯,舒渝便看到臉色蒼白的表姊靠在牆邊,神色有些恍惚地看著窗外。

    「陪我……等一下。」表姊拉住舒渝,緊緊的,手心上還有冷汗。

    「怎麼了?表姊?妳哪裡不舒服?」

    表姊無神地看著這個清秀的表妹臉上毫無掩飾的關心與著急。

    她眼眶突然紅了。

    「我……點狀出血……想說……來掛個號……」表姊低低地說,聲音顫抖著。「最近幾個月……都不太正常……結果……」

    舒渝的心一直往下沉,手心也開始發冷。

    「結果呢?」

    表姊撇開了頭。

    「下午出血得更嚴重。」逸出一聲緊繃的哽咽,「我還來不及知道……寶寶,就沒有了……」

    兩個年輕的女孩只能緊緊握住對方的手,無助且慌張。

    醫院走廊上慘白的燈光,居然開始刺眼,

    「我們先回家?」舒渝努力地擠出幾個字,「去,去我家住幾天,好不好?」

    「妳家……」表姊悲涼的扯起嘴角,「我也只是想要有自己的家而已啊!他答應過我,會給我一個家,會疼我、照顧我的……可是,剛剛打電話找他,他卻說,不方便來……」

    舒渝很怕表姊當場哭出來,所以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我們先走好不好?」

    「他真的不會來嗎?」表姊的眼神中,還有一絲絲殘存的期待。「我跟他說,我可以等他……」

    舒渝突然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滾滾紅塵,芸芸眾生,每天上演的戲碼都如此相似,而身在其中的人卻不知道,還老覺得自己的故事是最特殊的、最驚天地泣鬼神的……

    她何曾不是抱持著渺小的希望,希望耿於懷有一天會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一切都已經解決。然後,他們就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有什麼不一樣呢?都是如此渺茫的期待!

    咬著牙、強忍心口的疼痛,她回頭幫表姊拿起皮包和外套,轉身想離開時,眼角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俏麗身影,剛好從診間走了出來。

    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好像全台北的醫院只剩下這一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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