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承諾慢慢來

第6頁 文 / 樂心

    坐在他身旁的韓立婷,美麗的臉上是滿滿的懊悔與矛盾。

    她玉手扶著額,頭痛著。

    「耿……你聽我說……」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也因為這樣壞過很多事,不過都不是大事,或許應該說,都不是她太在乎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她發現樓子似乎捅大了。

    尤其是看到她母親、舅舅們認真的態度。她知道他們都喜歡耿於懷這個女婿,希望她早日嫁給他,好讓他們不再擔心。

    不再擔心--她會回頭與另一個男人繼續糾纏。

    她本來也以為自己可以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個男人,以為要愛上耿於懷、和他結婚,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只要她下定決心,一定做得到。

    可是……

    耿於懷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等著下文。

    「我……其實……有別的男朋友。」

    回異於平常的亮麗跋扈,韓立婷吞吞吐吐的細聲告白,彷彿在兩人之間,投下了一顆威力驚人的炸彈!

    第三章

    原來不用上班,是這種感覺。

    原來在白天喝酒,是這種感覺。

    耿於懷苦笑著。他坐在空曠的客廳角落,背靠著牆,一腿彎曲,手肘擱在膝上,支撐他大概已經脹成兩倍大的頭。

    耙梳過亂糟糟的短髮,襯衫皺得像梅乾菜似的,扣子還開了三顆。地上滾落的酒瓶,有啤酒鋁罐、還有幾個玻璃瓶,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喝了什麼。

    大概便利商店有的酒,他都買了。

    也都喝了。

    從昨夜跟韓立婷在餐廳分開之後,他便驅車去最近的便利商店買了酒,然後,一路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不想回家,當然也不想去診所。他的生命中彷彿一直只有這兩個地方可去,而那一刻,他完全不想去。

    最後,他發現自己開到了位於郊區的豪宅。

    他應該在幾個月後,開開心心地跟承諾要攜手一生的伴侶,搬進這個人人稱羨的房子,開始他生命的另一段歷程才對。

    而此刻,這一切都是如此荒謬!

    他在空無傢俱的房子裡打轉,最後,在客廳牆角坐下,因為那兒看得見月亮。

    喝了一晚上的酒,他可能有睡著幾個小時,然後又全身酸痛的醒來。為了舒緩酸痛感,他又繼續喝酒。

    太陽出來了,慢慢地爬進窗口。艷陽高照,窗框的陰影也緩緩移動著。時間無聲地、慢條斯理地過去。

    地球還是會轉動,一天還是會開始、延續、結束。

    他還是活著,只是一身酒氣、狼狽且無神。

    這是耿於懷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個從來沒有邋遢過,永遠整潔、穿著超有品味的耿於懷?天之驕子的耿於懷?

    天知道他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結束單身漢的日子,開始經歷那似乎令人羨慕的另一種生活。

    他大哥早已經結婚生子,看他抱著兒子時滿足又得意的模樣,令他印象十分深刻。

    而那比他小兩歲卻老成一百倍的悶葫蘆弟弟,也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女友。每次准弟媳來家裡吃飯,全家熱鬧融洽之際,父親歷經風霜的臉上,總會有著滿意到極點、連皺紋都在笑的欣慰表情。

    就剩他了。從小最聰明、也最令大人頭痛的他,果然又得帶回家一個大大的難題。

    「我跟他……交往很多年了。」立婷娓娓說話的嗓音,彷彿還在耳際縈繞。「可是,他是混血兒,又小我三歲,我家一直都反對……」

    「所以妳就打算找個幌子,好騙過家裡的人?」耿於懷記得自己咬著牙問。「所以,妳就找上我?就算腳踏兩條船也無所謂?」

    「不、不是那樣的!」韓立婷驚慌著,急忙澄清。「那時候,我搬回台灣時,是真的想跟他斷了、不再繼續了。我遇到你以後,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的,我本來以為我們很適合……」

    「那現在呢?」

    「他來找我……」韓立婷困難地說著,美麗的大眼睛裡,開始有著淚光。「他說沒辦法忘記我,他本來也以為可以的,可是……」

    好多的「本來以為」啊,人心,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他坐在那裡,無法答腔、無法動彈。

    「我也不想這樣,跟他在一起真的太困難了。我每天都在想,我要放棄他、我要好好跟你在一起。」韓立婷低著頭,聲調顫抖。

    他看見晶瑩的淚水,從那個倔強、從不服輸的女子臉上,滾落至潔白的桌巾上。

    扯起嘴角,他嘲諷地笑了笑。

    「你要去哪裡?」看著耿於懷起身,韓立婷慌了,她伸手拉住他。「我……我不是要……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之前的反反覆覆,不是針對你……」

    「不是針對我?」耿於懷的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我跟妳都訂婚了,準備十月要結婚,妳現在告訴我,這一切與我無關,只是妳跟妳男友之間的事情?」

    淚水在美麗卻有些扭曲的臉蛋上奔流。

    「讓我靜一靜。」他緩緩扳開緊握著他手腕的玉指。

    然後,他在這裡喝了一夜的酒。

    已經是下午了,他到現在還沒吃過一口東西,胃裡直冒著酸水、口乾舌燥、頭裡面也好像有人拿鐵錘在敲。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動。

    好想繼續喝酒……

    然後,他聽到輕巧的腳步聲,踏過庭院的碎石子小徑,走上台階。

    有人拿著鑰匙開門。

    耿於懷太累了,沒力氣起身來看。他自暴自棄地想:如果是小偷,就讓他偷好了,反正這裡沒什麼可偷的;要搶劫殺人的話,爛命一條就給他吧。

    「哇!」

    結果來人一進門,抬頭看見牆角的耿於懷,立刻恐懼地驚呼了一聲,嚇得倒退了好幾步,鑰匙跟提包都掉在地上。

    小臉上血色褪盡,眼睛睜得超大,好像見了鬼似的。

    「嗨。」耿於懷勉強地笑了笑,聲音沙啞得好像剛喝了一碗沙。「請進,我還欠妳五百塊,剛好可以還妳。」

    「我……我今天……你……」努力了半天,舒渝好不容易才抖著聲音湊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沒有……沒有跟你們約吧?對不對?」

    「是沒有。」耿於懷聳聳肩。「不過這是我的房子,我在這裡也不奇怪吧,妳不用一副好像看到鬼的樣子。」

    他看起來還真像鬼,糟透了!

    一點也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完美、高傲。

    「你,在這裡喝酒?」舒渝總算比較鎮靜了點,但她一手還是按著心口,努力要讓自己急促的喘息平靜下來。

    「不然我看起來像在幹嘛?打牌?」耿於懷用下巴指指面前散落的酒罐。

    「那……不方便的話,我改天再來。」舒渝趕快說,她現在只想掉頭就胞。「反正我只是來量量東西,不太重要。」

    「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管我。」耿於懷疲倦地說。

    舒渝內心掙扎了一下。

    既然來了,該做的事情還是做一做吧。終於,她的責任感戰勝了恐懼,硬著頭皮拿出雷射測距儀和滾輪、還有筆記本。

    耿於懷原本渙然失神的目光,開始慢慢地被她吸引了。

    她很專注地一面測量、一面記錄。室內只有雷射測距儀定點時的小小嗶聲、和她輕巧的腳步聲。

    他看了一會兒,看出興趣來了,於是目光便隨著她輕盈的身影移動著。

    「滾輪是幹什麼用的?」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舒渝又嚇了一大跳,險些把那很貴很貴的測距儀掉在地上,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抓住。

    「是、是量戶外用的。」她量完廚房又回到客廳,小小聲地回答。

    「怎麼量?」

    舒渝看看他,然後拿起好像小型單輪車的滾輪,握住把手,示範給他看。「像這樣在地上滾,這上面有計數器,會告訴你到底距離是多少公尺。」

    「准嗎?」

    「還不錯,誤差不大。不過有必要的話,我們通常會至少來回量兩次,才當作確定的結果。」

    耿於懷聞言苦笑了起來,他的笑比哭還難看。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他低低地說。「沒有來回的測試,根本不知道確定的結果是什麼……可是有時候,就算來回測試很多很多次,也沒有結果……」

    舒渝不敢接口。她看得出這個驕傲又好看的男人,正處在非常痛苦的境地。

    「那我出去量一下喔。」她帶著滾輪出去了。

    耿於懷靠回牆上,閉上眼。午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熱騰騰的,眼皮裡似乎有火花在跳躍著。

    他聽著舒渝在外面庭院裡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及量到客廳窗外時,她細細覆述數字和寫下來的聲音。

    有人在身旁,他模糊地有點安心感,然後,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到他被鑰匙聲驚醒,重新睜開眼,發現舒渝已經整理好東西,背上包包、手中拎著鑰匙,正躡手躡腳的要走出去。

    「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沙啞嗓音又把她嚇了一大跳,害她的心差點從喉頭跳出來。

    忿恨地回頭看那個連嚇她兩次,不知道讓她折壽多少年的罪魁禍首,發現他正努力要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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