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謝上薰
「我昏睡了三天還不夠啊?」沈拜金嬌嗔不已,「你愈不告訴我,我愈好奇,東想西想的反而無法入眠。」
不愧是女堂主,就算失去記憶,一樣喜歡追根究柢。
宋遲氣定神閒道:「那我從頭說起好了。大師兄胡仰真是玄鷹堡堡主胡力的侄兒,自幼父母雙亡,和堂兄胡冬明、表妹舒荷一起長大。舒荷是大師兄的親表妹,他母親在世時收養了她,可當大師兄的父母均棄世後,舒荷似乎沒立場再待在玄鷹堡,但她卻一直待下來了,還十分受到禮遇,為什麼?因為胡冬明喜歡她,而胡力非常寵愛這個兒子,也就將舒荷視若己出,當作內定的媳婦。
「而實際上,大師兄也喜歡舒荷,舒荷似乎也傾心於大師兄,但一來當時年紀小,二來兩人都算是寄人籬下,也就不敢有什麼表示。」
「後來呢?」沈拜金好奇的追問。
「大師兄十二歲那年被送來大孤島,胡力拜託我爹一定要收他為徒。我後來才隱約得知,大師兄與胡冬明有一次為了采懸崖邊的紫花送給舒荷,兩人爭著花送美人,結果胡冬明不小心掉下去,養傷養了四個月,右腳仍然微跛,使玄鷹堡的繼承人成了殘廢。」
「紅顏禍水啊!胡力會這麼想吧!」沈拜金感歎道。
宋遲勾起詭譎的笑容。「金金娘子,妳似乎比較擔心舒荷的遭遇?」
「對喔,大師兄一定很自責吧!即使不是他傷了胡冬明,但因兩人相爭,才使胡冬明不慎落崖,即使胡堡主不怪他,他也會內疚一輩子吧!」
「不,胡力沒有責罰大師兄,但卻從此束縛住大師兄的命運。」也因為如此,才有大師兄與金金訂親的事情發生。
「怎麼說?」
「胡冬明跛了,但他仍是玄鷹堡的下任堡主,胡力以扶養的恩情,以及大師兄對堂兄的虧欠,要大師兄藝成之後留在堡裡為胡冬明效命一生一世,以身家性命保護胡冬明與玄鷹堡。」宋遲聲音持平,目中銳光逼人,內心也為胡仰真抱不平。
沈拜金想了一會,反而道:「我們不是大師兄,不瞭解大師兄的內心世界,也許他是心甘情願的,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何不好?」
就像妳認定了天龍幫一樣?宋遲大大的不以為然,但也不做口舌之爭。
「那舒荷呢?」
「發生那樣的事,舒荷已無法背棄胡冬明,於是兩人很快就訂了親。大師兄心裡就算愛極了舒荷,也不敢再表露出來,為了保護舒荷不被人懷疑,大師兄還提出要與妳訂親來避人耳目,我自然氣極了,當然不答應。」
「你可以為我作主嗎?」她悠悠問,頗享受他的大掌覆住她小手的感覺。
「那當然,我打小就喜歡妳,心想等我長大後一定要娶妳為妻,結果大師兄為了那個叫舒荷的女人,居然企圖拿妳當擋箭牌,好證明他與舒荷並無私情,這不是太過分了嗎?幸好妳沒嫁給他,否則我一定跟他拚命。」
這個男人愛慘她了!
體會到這一點,沈拜金的心就像泡在溫泉水中,感覺整個柔軟了起來。
「好啦!別氣了。反正大師兄最後並沒那麼做。」她真慶幸有他在背後撐腰。
「可是他居心叵測啊!」他是在說自己嗎?「我也不曉得大師兄的近況,怕咱們貿然赴玄鷹堡,會造成他的困擾,而我更怕大師兄受環境所逼,又把主意打到妳頭上,使我們師兄弟反目成仇。」他不著痕跡的暗示她,最好別去找大師兄了。
「換成我紅顏禍水啦?」她咯咯嬌笑著,雙手繞到他腰後,把頭貼在他心版上。「你忘了我已經是已婚婦人,大師兄再糊塗也不會這麼做。」
「我們成親並沒通知大師兄,只有爹知道。」他悄悄回抱她,掩飾內心的不安。
胡仰真會派人去天龍幫接沈拜金回去成親,表示這婚事已在進行中,此趟進了玄鷹堡,反而是他愧對大師兄,搶了人家的未婚妻。只是,要他眼睜睜看著金金去嫁人,教他死也不甘。
「我真心喜愛妳,金金,真的。」宋遲用好溫柔奸溫柔,像漣漪般輕蕩的嗓音說:「妳要答應我,不管大師兄或別人跟妳說什麼,妳都不可以上當,更不能忘了我是唯一一個真心愛妳的男人。」雙臂陡然出力,將她緊緊抱住。
「阿遲……」她費力掙出一個呼吸的空隙。
溫柔的嗓音變了調,急促了起來,「妳是我的,金金,妳是我的!我真怕……真怕……真怕妳忘了我對妳的愛,真怕自己不能護妳周全。」
這樣的真情癡意,誰能抵擋?
她心底的不踏實感被他掃平了,還漫著醉人的濃甜。
她以為自己才是該迷惑的那一個,對未知的過去感到不安,但這個男子,呵∼∼怎麼比她更不安呢?
「可憐的阿遲。」她心中滿是女性兼母性的溫柔,只因有人這麼極度需要她。「看來我失去記憶,不僅自己感到迷惘了,連你都無法安心。不過,你放心吧!此去尋訪大師兄,我只想回憶過去,沒興趣插手別人的感情事。」
「真的?打勾勾。」他像小孩般彎起小拇指。
「好,打勾勾。」
兩人孩子氣的訂下盟約,宋遲舒心笑了。
沈拜金附加保證道:「阿遲,就算是為了你,我也要早日回復記憶。」
見她如此「為了他」,努力想恢復記憶的模樣,宋遲反而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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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月的遊山玩水,順便趕路,宋遲才帶著沈拜金來到玄鷹堡,此時節正好進入揮汗如雨的酷夏,的確需要找一個舒服的地方避避暑。
趁著沈拜金不注意時,宋遲寫了一封信託驛站盡快送到胡仰真手中,將沈拜金的近況略述一下,省得一進入玄鷹堡就有一列入恭迎下任的堡主夫人,那他可受不了。
先下手為強,宋遲從不心軟的。
當然,他也有心理準備要見到胡仰真的臭瞼了。
通報過姓名來歷之後,胡仰真親自迎出大門之外。「師妹、師弟,你們終於來了,我差一點以為你們這輩子都不敢來了。」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宋遲聽的。
宋遲哼一聲。「一路走來,山水風景秀麗迷人之處甚多,師弟我天生疼老婆,自然要帶著她四處游賞。」
「真是疼『老婆』嗎?」胡仰真挑眉,意有所指的問。
「我爹答應的。」
雖然兩人均面帶笑容,暗地裡卻劍拔弩張。
「你就是大師兄?」沈拜金打量眼前這位氣度雍容的男子,約莫二十六、七歲,正直剛強的個性使他比一般男子成熟穩重。
「師妹,好久不見,身體可好?」他溫柔的轉向她。
「很好。只是……」她摸摸額頭,不知如何啟齒。
「先進來再說,別教日頭曬暈了。」胡仰真天生會體貼人,面面俱到。
沈拜金這才發現他們似乎被請進了大戶人家的美麗庭園,假山巨石、小橋流水、奇花異草點綴於迴廊閣樓間,種種造景華麗非凡,顯示名門世家的氣派。
「這裡就是玄鷹堡?」她有些訝然。
「金金娘子,咱們大孤島不比這兒差,還有天然的小瀑布和巖洞,到了春天百花齊放,夏天去河裡游泳捉魚,秋天看滿山的楓紅,冬天在細雪中泡溫泉。」宋遲笑得好溫暖、好和煦。「大孤島才是咱們的家,這兒的人工美景再美,也是別人的。」
「嗯!我知道,我只是欣賞一下。」沈拜金納悶,怎麼宋遲語氣間有一股酸意呢?
胡仰真笑道:「若是師妹喜歡,儘管住下無妨。」
宋遲心中不無一絲疑慮。「大師兄當真要繼承玄鷹堡嗎?」
「說來話長,慢慢的你們就會明白。」胡仰真凝著爾雅的笑容,腳步頓了一下,復又往前行,但感覺沉重了不少。
宋遲趕向前一步。「大師兄可有需要用得著小弟的地方?」
敢情小師弟想贖罪嗎?
胡仰真善意地一笑。「師弟,你真的長大了,師父一定很高興。」
「那可不一定,他被我逼得不得不讓步。」他傲氣的微揚眉。
胡仰真明白他在說什麼,搖頭歎笑連連。
宋遲與沈拜金被安排住在招待貴客的雅房,一大間房裡被分隔成三間小房,裡有小客廳、小書房與睡房相鄰相通,起居方便,表明了不在乎客人住上一年半載。
一張四平八穩、精雕細琢的桃木桌立在小客廳中央,案上奉著五色糕點,上好香茗、昂貴水果,既能顯得主人待客熱誠,又可彰顯氣派。
「不錯、不錯。」隨口吃了兩樣糕點,挑嘴的宋遲也挑不出毛病。
「阿遲,大師兄似乎很忙,他什麼時候可以陪我聊聊?」沈拜金啜著香茗,細嫩的唇瓣因為怕燙而嘟了起來,那微動的芳唇使宋遲狠狠吞下一口口水。
「妳睡個午覺吧!我去找大師兄商量。」他幾乎是逃了出去,再待下去,他可沒把握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