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安琪
花晏涵小嘴微開,愣愣地眨著大眼望著他,理解能力好像突然變得很差,他說的明明是國語,每個字她也都聽得懂,為何這些字組合在一起,就變成她完全聽不懂的奇怪語言呢?
「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的!」
顏旭篤定地望著她,微笑著拋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她很快就會明白——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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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旭,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一個星期後,顏旭約花晏涵外出,原以為大概又是去吃飯,沒想到他卻帶著她來到郊區,還走進一座寺廟的牌樓內。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隨即拉著她的手,開始登上一條沿著山坡建築的長階梯。
階梯的盡頭是一座莊嚴肅穆的古廟。花晏涵不敢置信,他居然帶她來禮佛?!
不過這一切都是她的誤會,他並非帶她來拜佛,而是來看一個人——一個過世多年的人,他的母親。
莊嚴肅穆的偏廳,供奉著許多往生者的骨灰和靈位,顏旭的母親也在這裡。
因為顏旭的母親未婚生子,不得家人的諒解,所以她的骨灰沒辦法入住老家的宗祠,而她並未嫁給顏嘉棟,也不算正式的顏家人,因此也不能安葬在顏氏墓園,顏旭和父親替無所歸依的她尋到這間寧靜的寺廟,將她安置在這裡。
過去十年顏旭人雖在美國,但只要回到國內,一定親自過來祭拜,畢竟母親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他燃了一束香,分一半給花晏涵,兩人佇立在他母親的靈位前,誠心祭拜。
顏旭透過裊裊香煙,望著被鮮花簇擁的母親遺照,啞聲低語:「媽,我來看您了!今天,我帶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來見您,她叫花晏涵,是我最愛的女人。」
本來閉著眼睛,默默在心裡對顏母說話的花晏涵聽到他的話,立即驚訝地睜大眼睛,怔愣地望著他。
顏旭彷彿沒發覺她的詫異,繼續對母親的遺照道:「十七年前,我認識了她,她像是一抹陽光,照亮了我晦暗的生命。認識她之後,我第一次覺得人生不再是一個惡劣的玩笑,原本令人難以忍受的日子突然變得有趣起來,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出現。
雖然我們曾經兩度分離,但或許是上天和您的保佑吧,讓我再度在茫茫人海中遇見她。我愛她!她是我生命中最芬芳的花朵,她讓我的人生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枯燥旅程,她讓我感受到快樂的滋味,也開始期待幸福。媽,我希望您能認識她,並且祝福我們!」
顏旭恭敬虔誠地行禮之後,上前插好手中的清香,這才轉頭去看花晏涵拜好了沒有,沒想到她早已淚流滿面,哽咽得不能自己。
「晏涵,你怎麼了?」
顏旭沒想到自己這番話會害她哭成這樣,瞧她的手不斷顫抖,三炷清香上頭的香灰紛紛往下落,他怕燙著她,趕緊接過那束香,插到香爐裡。
花晏涵猛吸鼻子,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之後,才又哭又笑地抱怨:「你怎麼可以不先跟我說一聲,就偷偷帶我來看你媽?人家沒穿正式的衣服,也沒化妝耶!」
「有什麼關係?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如今「婆」見過了,想到「公」——顏旭的心不由得一緊。他知道那個頑固的老頭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你說什麼啊?人家隨便穿著襯衫牛仔褲,一點都不恭敬,你媽說不定對我很失望耶!」
就算只是他母親的靈位,她也希望能在「她」老人家面前維持良好的形象,誰家的母親看到兒子帶衣著隨便的女孩子來見她,都會失望吧?
「放心啦,就算你穿麻布袋一樣好看,我媽會喜歡你的!」顏旭笑著拍拍她的頭,還親吻她的額頭一下,讓花晏涵更羞了。
目光不經意瞄向顏母的遺照,花晏涵訝然發現,照片中的顏母竟然在流淚——不!那不是淚,而是一截掉落的香灰,正好落在照片中她的頰上,看起來像流下的淚水。
雖然發現那只是香灰,但花晏涵心頭還是覺得悶悶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照片中的顏母雖然笑著,但那笑容,似乎充滿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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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愛情,在安穩的日子中逐漸滋長。
只不過顏旭的工作狀況逐漸步上軌道,也愈來愈忙,他們再也沒有辦法天天見面,不過他們依然會在週末固定碰面,每晚睡前也一定通電話,聊聊彼此一天的心情。
對於顏旭,花晏涵就像吃了鴉片一樣,不愛則已,一旦愛上了就無法自拔。每天朝思暮想,不管清醒或是睡著,眼前全是他,平常工作只要一得空,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他,想打電話給他,聽聽他的聲音。
但因為害怕打擾他的工作,她總不敢輕易打電話給他,有時她好想他,想得幾乎忍不住打電話時,他就彷彿有心電感應似的,突然打電話給她,那時她就會好高興好高興,甚至流下欣喜的眼淚。
因為她戀愛的反應實在太明顯,常常一接到電話就雙頰羞紅,然後偷偷摸摸拿著手機躲到角落去講,明眼人都看得出非比尋常,因此很快被大姐逼供出來她交了男朋友。
妹妹長到這麼大都沒交過真正的男朋友,花晏萍得知她有穩定交往的對象了,自然替妹妹感到高興。
有時顏旭到外頭跟廠商開會,回程時偷空繞過來看晏涵,花晏萍還會特地放妹妹一個小時假,讓她和男友好好聚眾。
不過因為怕大姐感到壓力,花晏涵沒有對大姐吐露顏旭真正的身份,因此花晏萍一直以為,他只是個在光翔企業上班的普通員工,並不知道他正是光翔企業董事長唯一的兒子。
這天是禮拜五,顏旭早就和花晏涵約好下班後去看最近頗為熱門的一部電影,花晏涵早就嚷著想看了。
顏旭處理完手邊的公事,穿上西裝外套,立即離開辦公室。他搭電梯到達一樓後快步朝大門走去,一面舉起右手注視腕表上的時間。
他和晏涵約好看七點那場,他不願遲到!
他還來不及跨出旋轉玻璃門,就被剛由外頭回公司的顏嘉棟喊住:「顏旭!」
聽到父親的呼喚,他先是一愣,隨即停下腳步,緩緩轉身面對他。
「董事長!」在公司,他從不叫自己的父親爸爸,就算他願意叫,父親也不允許。父親經常告訴他,在公司裡一切公事公辦,不讓他喊他爸爸,是因為不希望他認為自己是顏氏少東,就能享受任何特權。
其實進入公司半年多,他從未有過這種念頭,也不認為自己可以享受到任何特權。享受特權的,應該是那些鎮日擁權自重,卻又譏諷他是靠關係得到職位的「血親」們吧!
「你要去哪裡?」顏嘉棟瞪著他手中的公事包,似乎對於他正要下班的行為感到不滿。「你現在就要走了?我交代你看的那些舊卷宗全看完了?」
為了磨練兒子的實力,栽培他成為光翔企業的接班人,他開始對兒子進行一連串魔鬼訓練。
「是的!」就是因為事情做完了,他才會離開辦公室。「您要我寫的心得報告書我已經寫好了,大約五萬多個字,就放在您的桌上。」
顏嘉棟有點驚訝,那麼一大疊卷宗,少說要看上一個禮拜,他居然三天就看完了,而且還寫出洋洋灑灑一大篇心得報告書。
兒子的能力令他激賞,但他絕對不會開口誇讚他。
優異的表現,是顏氏未來繼承人所需具備的基本能力,那是他本來就該做的,若是誇讚他,只會讓他驕傲自滿、得意忘形。
「嗯。」所以他只是淡漠地應了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句誇獎。
「那你先下班吧,下個禮拜張董約了場飯局,你和我一起出席。」
「我知道了。」顏旭點點頭,表示明白。
「那你回去休息吧!」
「是的!」
顏旭正欲轉身,顏嘉棟突然又說:「對了——」
「請問還有什麼事嗎?」顏旭看似恭敬,實則冷漠地挑眉望著他。
對他,顏旭疏離得不像子與父。
「你是不是有了交往的對象?有人告訴我,看到你和一個年輕女孩一起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很親密。」他乍聽時不太相信,因為兒子一個字也沒提過。不過他週末總是不在家倒是事實!
「沒有!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一起用餐罷了。」顏旭漠然回答。
他當然有!但他絕不會對父親承認。他瞭解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他眼中只有權勢與地位,如果他知道晏涵的存在,必定會想盡辦法拆散他們,在他還沒有十成的把握會得到認同之前,不會笨得洩漏這個秘密讓他知道。
「唔,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顏嘉棟不再多問,逕自轉身走進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