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伍薇

    「你要去看電影？」

    「嗯，和一群朋友。」

    接著是一陣沉默。

    「T，回答我，你真的想我嗎？」

    「想。」

    「那愛我嗎？」

    「愛。

    「既然你想我也愛我，那為什麼不見我？」

    喻海寧無法回答，只能呆愣地望著屏幕上的白色字體。她能見嗎？會不會一見面就等於結束？

    「我問你，到底什麼叫真愛？你懂嗎？我不懂，所以我想問，如果你懂，請你告訴我。」

    「何謂真愛……」她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將心裡的想法化成文字。「如果我愛上一個人，我會時時刻刻思念著他，就算不能見面也沒有關係，只要他同樣牽掛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的想法跟我不太一樣，我愛一個人會想時時見到她，只有思念是不夠的。」

    她淒淒地歎了口氣。

    「我愛你，以一種超乎正常的方式去愛，因為我們是沒有未來的……」

    不等她打完字，伍旭揚就急切地回應。

    「只要我們見面就有未來！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繼續維繫在一條網絡線上，所以我想見你，你懂嗎？」

    雖然她看不見Felix，但她卻輕易地感受到他的激動與沮喪。

    只是，她能見他嗎？喻海寧望著化妝鏡中的自己，她一向活得自在而且自信，可沒想到自信的她竟然也有如此膽怯的一面。

    「我不敢見你，因為你把我想像得太美好了，我怕你會失望；而我會失去你。」

    伍旭揚點燃一支煙，他原本已經戒煙兩個月，卻因今晚情緒低落而破了戒。

    「我沒那麼膚淺。T，我想知道你現在是怎麼看待我的？」

    「像是一個好朋友，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好朋友。」

    他苦澀地笑著。「哦？原來我們已經由秘密情人變成知己好友了？」

    「F，我真的害怕……」

    「為什麼讓我們相識？又為什麼讓我們離得這麼遠？為什麼我沒見過你，你卻能牽動我所有的情緒？！」他覺得好生氣。

    「F，我不是不想見你，我只是害怕……」

    「你是真實的人嗎？我看不到你，也聽不到你的聲音，有時我會懷疑你只是安慰人的程序，設計得極為完美，卻讓人無法真實地捉住。」

    他那掩藏不住的淒楚，令她泫然欲泣。

    「F，這也許就是我不敢見你的原因，我怕我會由完美的程序變成病毒。」語末她打上一個哭臉。

    「Virus？說得真好，你這TeatreeVirus確實對我造成了莫大的影響。」

    「我們就在網上相戀好不好？我們是彼此慰藉的程序，不必非得見面不可。」

    又是一陣沉默，只見電腦屏幕上的游標規律地跳動著。

    「只在網上相戀太不真實了，我不喜歡這種不踏實的感覺，那會讓我覺得一切全是假象！」

    「對我而言這不是假象！」

    「對不起……我大衝動了。」

    「F，我也想見你，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考慮。」

    「你還要考慮多久？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

    為什麼我覺得你一點想見我的衝動都沒有？」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Youjusthiddenyourromanceinyourheart．Thatisnousage·」

    「Sorry……」

    「Neversaysorryforme．」

    「我等你的消息，我會在這裡等你。」

    「晚安，早點睡。」

    閒聊網友Felix離開聊天空……

    這是第一次Felix沒有等她說再見就離線。她知道Felix在生氣，他的意思很明白，他不願只當個網絡情人，他想見面，只有見面，他們才能有未來。

    喻海寧依照習慣，將兩人的對話複製、存檔。如果有一天她的生命裡沒有了Felix，那這些珍貴的紀錄將成為她最美麗。最甜蜜的回憶。

    真的要見面嗎？有沒有可能一見面，她就立刻失去他？

    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她掙扎地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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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崳裡島之旅於春日連續假期的第一天正式展開。

    也不知主辦這次員工旅遊的康樂小組打哪來的餿主意，竟安排伍旭揚那個討厭鬼來接她去機場！康樂小組所持的理由是，為了避免有人因為搭公車而遲到，所以就近安排有車的人去接沒車的人，而她和伍旭揚正巧住在同一區。

    於是，伍旭揚一早就照著康樂小組所提供的地址來她家接她。

    他的出現造成全家大騷動，母親由廚房衝了出來，父親停止整理他的寶貝花圃，而愛車成癡的大哥則垂涎地盯著那輛BMW。

    喻海寧看著眼前的男人和擦拭得亮晶晶的名貴轎車，不由得暗歎了口氣，真是太不幸了……

    「早安。」伍旭揚有禮地打著招呼，今天天氣晴朗，連帶使人的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c

    他戴著墨鏡，幾撮髮絲垂落額前；T恤、牛仔褲的休閒裝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既帥氣又瀟灑，連她都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帥，也難怪老媽、老爸看得眼都發直了。

    「男朋友？」喻母低聲偷問，嘴角有著掩不住的滿意笑容。沒辦法，女兒已近適婚年齡，她這個做媽的，自然很關心女兒的終身大事。之前她還在擔心這個從小就和兄長、眾表哥表弟、堂兄堂弟混在一起，穿著打扮中性的女兒，性向上有問題呢！

    喻海寧無力地扯動嘴角，她才沒那麼倒霉。「只是同事。」

    「同事還這麼好心來家裡接你？」喻母一臉懷疑的表情。

    「這是公司安排的。」

    她已經夠不幸了，實在沒有力氣再向老媽多解釋什麼，簡略地回答之後，她推開整個人快粘在車子上的自家大哥。

    「男朋友嗎？」喻家大哥興奮地問道。

    她的額頭已經冒出三條黑線了。「不是啦！」

    「真是可惜。」他失望地咕噥，如果是老妹的男朋友，也許還有機會借這輛車來開開。

    喻家大哥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地踱進屋裡。

    喻海寧看見自家大哥那失望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氣悶。

    她轉過身盯著眼前的男人，無言地要求他打開後車廂。

    伍旭揚靠近她，在她耳邊輕語：「不說聲謝謝？」

    他突然的靠近讓喻海寧狠狠地嚇了一跳，她迅速退後一步，拉開安全距離。

    「謝……謝。」

    伍旭揚滿意地勾起嘴角，接著打開後車廂。「不客氣。」

    瞧見他一副得意的模樣，喻海寧沒好氣地欲提起行李，只是沒想到連行李的把手都還沒碰到，伍旭揚已順勢提起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內。

    早已習慣和他劍拔弩張，他和善的表現反而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謝、謝。」

    「不客氣，上車吧。」

    喻海寧依言上了車，但動作顯得有點僵硬，離去前，伍旭揚還不忘和喻家兩老道別。

    「伯父、伯母，我們先走了，再見。」

    「再見、再見，我們家海寧就煩勞你費心照顧了。」喻母笑著把女兒「托付」給他。

    「沒問題。」

    真是夠了！

    喻海寧翻了翻白眼，正打算開口抗議時，伍旭揚卻已坐進車子裡，她立刻正襟危坐。

    喻母又叮嚀了句：「好好玩唷，有空再打電話回家。」

    喻母揮著手，和喻父目送車子駛離。

    「我怎麼覺得咱們女兒好像要和人私奔一樣？」

    喻父皺起眉頭。

    喻母哈哈大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頭子，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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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海寧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偷偷地歎了口氣。她當然知道老爸老媽在想什麼，她已經二十七歲了，家裡的每個人自然都希望她能有個好對象，而伍旭揚的出現，無疑是給喻家老小注入一針強心劑。

    「你父母看起來很和善，不像你老是擺著一張撲克臉。你實在應該多學學你母親，她的笑容很親切，令人覺得舒服極了。」他揶揄地笑道，不忘「好心相勸」她幾句。

    喻海寧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從沒看過一個男人像他這麼愛管閒事。「閣下剛才的和善也讓我覺得很驚訝！」

    伍旭揚利落地轉了個彎，開上高速公路。「只要不被某人不友善的態度給惹毛，我一向是和善又有禮貌的。」

    真是超帥的！沒想到他的駕駛技術這麼高桿。

    有那麼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喻海寧被自己口中的討厭鬼給吸引住……

    發現自己失常的反應後，喻海寧趕緊收斂心神，撇起嘴角，冷冷一笑。「這麼說來，是我的態度惹毛了一向好脾氣的你？」

    「沒錯。」他用力點頭。

    呵！他突然發現和她抬槓竟有種打通任督二脈的順暢感，她說話一向直接，從不拐彎抹角，所以吵起架來格外痛快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