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陶妍

    「璃兒，你一定不知道愛情開始的時候有多麼甜蜜吧，所以才能把親手扼殺一段感情講得那麼輕鬆……」

    「我也許不知道愛情開始的時候有多甜蜜，但是愛情走到最後的失落、折磨和痛苦，不需要親身經歷也能明白，到那時再要抽身而出當然很困難，所以，我會在錯誤發生之前就先杜絕它。」

    愛上一個注定會讓女人傷心的男人會是什麼下場？如今就擺在她眼前，而她並不想變成這樣啊！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凱莉敏銳地察覺到，璃兒的眼神竟有股憂鬱。

    「工作室都快關門了，會有什麼事？」璃兒聳聳肩。

    「你上次不是在電話裡抱怨秦茵茵的事嗎？」

    「是啊、是啊！還不都是你幫我介紹的『好』客戶！」講到這個璃兒就有一肚子苦水。「還好啦，秦茵茵的案子我已經推掉了，不過現在來了一個更麻煩的——」

    璃兒哇啦哇啦地說明事情的經過。

    「什麼？你是說祈遠帆現在變成你的病人？」凱莉張大了嘴。「他怎麼可能去接受什麼心理療程嘛。」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啊？」璃兒雙手抱胸，不滿地瞪著她。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凱莉立即發現自己說錯話，趕緊想辦法拗回來。「我的意思是說，像他這種多金又英俊的美男子，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豪宅、名車都不缺，他還有什麼問題需要看心理醫生啊？」

    「我告訴你，這種人問題才嚴重呢——」哦，不！她不能洩漏病人的隱私，就算祈遠帆真的很討厭，她也不能破壞職業道德。

    「說的也是，他事業做這麼大，工作壓力一定很重，好可憐喔……璃兒，你一定要好好幫助他。」凱莉又露出母性的光環。

    「喂，陳凱莉，你的同情心未免也太氾濫了吧！書上說的沒錯，患有愛情上癮症的人，果然特別容易愛上那些寡情和不負責任的男人。」璃兒一臉受不了她的表情。

    「不是這樣啦，人家祈遠帆不是這樣的男人啦！」凱莉替他辯解著。

    「是喔？你又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璃兒不以為然地反駁。女人啊，總以為她很瞭解男人，而且要命的是女人往往以為自已是唯一瞭解那個男人的人。

    「當然，我在新聞界可不是混假的。」凱莉是商業雜誌的編輯，偶爾還為八卦雜誌跨刀。「我有聽說過，祈遠帆原本是一個很深情、很專情的男人，他在大學時代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交往了很多年，不過女方的家裡非常有錢，她爸爸是凱撒集團的老闆。凱撒集團你知道吧？資產額上千億的，可是當時祈遠帆只是個剛出社會、兩袖清風的小工程師，所以她老爸怎麼會答應他們兩個人交往呢？」凱莉忽然覺得有點口渴，於是停下來喝口水。

    「結果呢？」璃兒急著問，好像劇情進行到最精彩時，卻被廣告打斷了。

    大概是因為剛才哭太多，凱莉拿起水杯猛灌，大口大口地補充水分。「結果？他們畢業沒多久，女朋友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給另一個企業的少東嘍。」

    「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用財富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呢？難道他女朋友就這樣聽從父母的安排而放棄了他嗎？」璃兒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生氣。

    「聽說他女朋友也是滿愛他的，可是沒辦法啊。唉呀，這就是眼光短淺嘛！誰知道後來祈遠帆工作的公司出現營運危機，他的老闆見他年輕有為就把股份低價賣給他，沒想到祈遠帆一接手就大肆進行改革，短短三年，公司不但由虧轉盈，現在還拿去凱撒集團一半以上的訂單呢！所以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誰說嫁給有錢人就一定穩當？」凱莉似乎也是祈遠帆這一國的。

    璃兒聽得有些恍惚了，原來他曾經被人背叛過，所以，他才會這麼不信任別人，再也不認真愛一個人了。

    凱莉繼續說：「不過，從那之後，祈遠帆的個性也變了，他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對女人的態度就像現在這樣，一個換一個，腳踏N條船，可是他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他更有魅力，你不覺得嗎？」凱莉的病症顯然又發作了。

    「不、覺、得！」璃兒一雙杏眼瞪著她。「你真的很病態耶，他過去受過什麼挫折是一回事，他現在怎麼對待感情又是一回事，就算他有過那種經歷，但現在這種行為還是不對的，你怎麼能說他很有魅力啊？」

    「我又沒說他是對的，我只是說他很有魅力啊……難道，你不覺得他很有魅力嗎？」凱莉嘟著嘴囁嚅地說道。奇怪，她發現每次跟璃兒談到祈遠帆的話題，好像特別容易踩到地雷。

    「還好啦。」璃兒撇過頭，隨便答答，順手拿起身邊剛從雜誌架上抱回來的一疊過期雜誌。

    咦？！「凱撒集團業績宣落，行情看跌大不如前！」商業雜誌封面上幾個斗大的字攫獲了她的視線。

    凱撒集團？莫非這就是凱莉說的——

    「咦，這麼巧？就是他啊，凱撒集團負責人洪大哲，還有他女兒洪佳姝。」眼尖的凱莉指著封面照片上，那個偎在爸爸身後的長髮女孩。

    她看起來好嬌弱。秀氣的瓜子臉，白督的膚色，全身上下從衣服、鞋子到皮包都是貴婦少奶奶喜歡的品牌，尤其是那一頭烏黑的長髮，柔柔亮亮、閃閃動人……長髮?不對啊，祈遠帆不是說過要短髮的女人才能當他的女朋友嗎？

    忽然間，她的心臟好像某種力量猛地撞擊了一下。看到照片的剎那璃兒忽然明白了，祈遠帆不喜歡女人的長髮其實是因為怕「觸景傷情」，他遊戲人間是因為不想再剖開自己的真心，因為他愛的人背叛了他，而那個傷害到現在他仍沒有釋懷。

    她忽然也發現自己是個很差勁的心理咨詢師，因為她只看到他表面的風流花心、放蕩不羈，卻沒有發現背後的原因。事實上，他沒有玩弄任何人的感情，他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也因此，他從沒欺騙、也不會背叛任何人。

    「喂，怎麼了？你在發什麼呆啊？」凱莉搖搖璃兒的手。

    璃兒的表情好像看了什麼感人的電影，一臉茫然、兩眼無神，雙唇微啟。「沒錯，一定是這樣……」璃兒目光呆滯，自言自語。

    心理臨床實驗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兒時不快樂的經驗啦、被朋友欺騙或背叛，或是經歷重大創傷後，表面上雖然已經事過境遷了，其實卻在心靈上留下一些無法抹滅的傷害，而這些傷害往往會造成日後個性上的轉變，這就是所謂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什麼怎樣啊？」凱莉問著。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改天再聊！」璃兒倏地站起身，像忽然想起家裡瓦斯沒關一般，急忙地衝出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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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到了心理門診的時間，祈遠帆特別提早準備離開辦公室。

    「總裁，您要下班啦？」何旭峰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手裡抱著一堆文件。

    「嗯，資料先放我桌上就好，我明天再看。」他終於學會事情、水遠不會有做完的時候，人要懂得在適當的時候休息。

    何旭峰靠近他的臉，仔細的觀察了一下。

    「總裁，您最近看起來精神多了，黑眼圈也消失了耶！」他開心地說。

    「是嗎？」祈遠帆揚起眉頭，看了一下牆上掛鏡中的自己。

    「想必失眠的問題一定已經解決了吧？」何旭峰真是替他高興。

    「也許吧。」很神奇的，祈遠帆對他的嘮叨居然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耐煩，反而露出了千年罕見的微笑。

    何旭峰一直以為他的顏面神經有問題呢。「哈！您果然有去看心理醫生吧？」何旭峰笑得有點得意忘形了。

    祈遠帆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囉嗦！」

    他轉身，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辦公室，臉上的表情隨即恢復輕鬆愉悅的線條。是的，他是要去「看」他的心理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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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璃兒的工作室，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一點。璃兒正背對著他打掃屋子，婀娜窈窕的身影正踞著腳尖，擦拭著檔案櫃上的灰塵，淡紫色棉麻混紡裙的長度剛好落在她的小腿肚，像個紫色的天使赤腳站在小板凳上。

    他注意到了，整個屋子就好像全部翻洗過一樣，散發著清新的香氣。傢俱、地板都是那麼的潔亮，桌上花瓶換了一束粉玫瑰和香水百合，房間角落裡也多了幾盆植栽，薰香瓶還不停冒著水氣……一切美好得彷彿身在泰國的SPA度假村。

    他就這麼一直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不想出聲破壞這一刻寧靜的氣氛，直到她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