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艾霓
「我今晚睡琦子上,你睡床。」丟下一句話,喬浩文隨即坐到椅子上閉起了眼。
喬浩文竟然願意將床讓給她?他是良心發現了嗎?
季琳不再多想,反正有床總比睡椅子上好,這可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
「不准把眼睛張開,我要換睡衣。」季琳手拿著睡衣命令道。
「這種地方不需要穿睡衣。」喬浩文張開眼不耐煩的望著她,語氣裡滿是不悅。
「不管是在哪裡,睡覺就要穿睡衣。」季琳的語氣像是在對一個孩子說教。
「隨便你!」喬浩文粗聲丟下一句話.又閉上了眼,不再搭理她。
季琳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便自顧換下一身髒衣服穿上了睡衣,還在耳後擦上了一點香水。
望著宛如新生的自己,她終於綻出了一抹滿意的微笑。令晚她一定會有一個好夢的,她知道!
當季琳躺上床逐漸發出規律的呼吸聲後,位在不遠處一雙黝黑的眸子突然緩緩的張開,定定的凝視著她。
第四章
一艘傳統的長舟沿著樹高河溯溪而上,船上坐的正是喬浩文一行人。
晨光穿過樹梢投射在密林間行進的船上,清晨的水面籠罩著一層水霧,深綠色的河水還浮著一片片凋落的紫色風信子,煞是淒美。
河道曲曲折折,岸邊佈滿了籐生的植物,增加了些許原始的風味。清晨的河岸邊出奇的靜謐,除了偶爾傳來的猿啼外,只聽見木槳撥開河水時激起的水花聲。
而唯一跟眼前的動人美景不協調的是季琳那張繃得緊緊的小臉。
季琳死命的瞪著喬浩文健碩的背,衷心希望它們多出兩個洞。
可惡的喬浩文!季琳在心中暗咒著。想起今早的那一場行李防衛戰,她就有一股殺人的衝動。
當今天一大早,她神清氣爽的準備提著她的六個大皮箱,讓喬浩文雇來的腳夫接手時,卻被喬浩文一句話給有效的嚇阻了。
「你要挺著這些行李我不反對,但是請你自己提到雨林裡,他們還有別的工作,不是來幫你提這些沒用的東西的。」喬浩文絲毫不帶感情的說道。
「沒有用的東西?這些行李可是我辛辛苦苦從台灣一路提來的,你竟敢說它們都是一些沒有用的東西?」她如果是個男人,早就衝過去揍他一拳了。
「好吧!季大小姐,就請你自己提這些『有用』的東西吧。」喬浩文一臉莫測高深的說這,轉身走了兩步,又驀然回過頭來對她扯出一個可惡至極的訕笑。「順便提醒你。下了船走進雨林裡還需要兩個多小時,自己保重啦!」
「你……」她望著腳邊的六個大皮箱,又看看可恨的喬浩文,最後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整整六大皮箱的東西最後只剩下一個皮箱,以及她背上一個裝了不少底片的隨身背包,其他五個皮箱全送了人。當她看著一群村民爭先恐後地掩著她心愛的用品、衣物時,心就有如被鞭子狠狠抽過一樣。
現在,她有如老母雞護衛小雞般的坐在唯一剩下的皮箱上,還是心疼得直想掉眼淚。
從喬浩文這個無情的劊子手,在一個小時前謀殺了她心愛的東西,現在還能若無其事的與其他人閒聊這點看來,就可以知道他這個人的心腸有多壞了。
季琳將頭一偏不願再去看那含她厭惡的臉孔,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將他推進河裡。
喬浩文坐在船頭跟兩名腳夫聊著,一雙眼有意無意的掃過依然在鬧彆扭的季琳,不禁攏起了兩道濃眉。
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他們要到那麼偏僻的雨林裡,根本無法帶那六大皮箱的東西。更何況在雨林裡處處都是毒蟲猛獸,長抽的櫬衫、長褲是絕對必要的穿著,難不成她還想穿著大禮服、撐著小洋傘,在那些動物面前做服裝表演嗎?
不過他的這些設想,他可不敢奢望她會感激,只希望她不會拖累他就好了。而且從眼前季琳的表情看來,她顯然是不知感激為何物的!
太陽漸漸升高,由樹梢中篩落而下的金色光芒,投射在綠色的水面上,猶如一顆顆晶亮的星星。
季琳望著眼前動人的景致,不覺忘了原先滿懷的憤怒,而逐漸有了賞景的心情。
「還有多久才到?」恍惚中,她聽到喬浩文問。
「依我看,大概還要半個多小時。」船主略微沉吟一下,隨即回答。
「那我看我們先吃午聲好了。」喬浩文瞥了一下表,很快的決定。
他們先吃完午餐,等一下上岸後就不必再停下來吃飯休息,可以直接趕路
他解開一捆行李,拿出了幾個飯團及幾瓶水,分給腳夫及船家。
「吃飯了!」喬浩文望向心不在焉的季琳,淡淡的喊了一聲。
「不吃!」過了好半晌,季琳才緩緩回過頭來,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便又繼續欣賞沿岸的景色。
喬浩文不再理會她,抓起飯團就吃了起來;不吃可是她的損失。
季琳偷偷瞄了一眼幾個狼吞虎嚥的大男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那種東西她才不吃呢!雖然她的肚子有那麼一點餓,但是她可不能在喬浩文的面前像個弱者,她要莊敬自強。
為了轉移食物對她的致命吸引力,,她只得抓起相機猛拍。
她看起來十足像一個敬業、認真、負責的採訪工作者,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渾身上下只剩下尊嚴在支撐她餓得發軟的手而已。
突然,樹叢中一個移動的黑色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大,她將相機的鏡頭拉到最長,熟稔的對準焦距,發現竟是罕見的長臂猿。
然而靈敏的長臂猿顯然是發現了人跡,兩隻細長的手臂吊在樹枝上,一手接著一手的,就要往林閒蕩去。
她一急,連忙站起來想要將它的全貌拍下來,然而小小的船隻卻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頓時失去平衡,劇烈的搖晃起來。
船家嚇得連忙丟下啃了一半的飯團,抓起槳撐在岸邊的泥地上,一邊急嚷著:「小姐,你趕快坐下!否則船就要翻了。」
季琳被這一陣搖晃搖得整個身子不穩起來,她拚命的擺動兩手想維持平衡,然而手上的相機卻讓她的動作變得遲鈍;但她怎麼也不敢鬆手,相機可是攝影師的生命哪!
就在她幾乎快摔進河裡之際,一雙大手倏然圈住她的腰將她往後拉,頓時平穩了搖晃的船身。
季琳緊抓著手上的相機,餘悸猶存的驚喘著,一雙明眸往身後一瞥,才發現及時伸出援手的人竟是喬浩文!
「下次別再做這種蠢事,你差點把大家害死!」喬浩文鐵青著臉怒吼道。
她差點嚇死他了!看她重心不穩的差點栽下河裡,他的心臟幾乎停止。幸好他即時將她拉回來,否則她一跌下去,不馬上被水裡的動物當成午餐吃掉才怪。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在工作嗎?誰要你多管閒事?!」季琳狠狠的甩開他的手,不領情的罵道。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就是不會收斂你那任性而又自私的脾氣!這條船上不只坐你一個人,這些人的家裡有父母、妻子甚至於孩子,你害死自己還不夠,還想把他們都拖下水嗎?」喬浩文在極度驚嚇後,情緒猛然爆發了;他氣急敗壞的朝她吼道,恨不得立刻將她丟回台灣。
不知怎地,她總是能輕易的一再擊潰他的脾氣。
「我……我說過我是在工作,又不是故意的,你這麼凶幹嘛?」季琳既委屈又無辜的說道,一雙明眸也隱隱泛起了淚光。
喬浩文忿忿的盯著她,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隱約可見泛白的關節。
季琳又驚又怕的注意著喬浩文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會在盛怒之下衝過來賞她幾拳。
然商喬浩文浚有,他只是遽然將頭一撇,不再著她。
季琳望著渾身彷彿結了一層冰的喬浩文。知道自己真的惹惱他了。她訕訕的掉過頭去,望著河面出神。
喬浩文教她的原因竟只是圜為船上還有三個有家庭負累的人,而不是因為擔心她……不知為何,季琳突然覺得心被揪得好緊,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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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琳提著笨重的大皮箱,急急的朝前方的一行人追趕。
自卞了船進入這個雨林,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了,路也由原先的小徑慢慢地越變越小,到只能容一人前行。兩旁的植物長得十分繁茂,她不時要騰出一隻手,將兩旁不時拂到她臉上的樹葉撥去。
一個小時下來,她的雙腳幾乎已經沒有知覺,兩隻提著皮箱的手又紅又腫,還磨出了好幾個水泡。
「快點!」前方又傳來喬浩文毫無同情心的催促。
季琳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種苦,就連在台灣採訪時也會有人慇勤的替她做這做那的,全天下唯一不買她的帳的。大概就只有喬浩文一個人了。
季琳的眼裡含著委屈的淚水,想起了一向將她捧在手掌心的爸爸、媽咪。從小到大,她甚至連書包都不用提,都是傭人跟在她的身後,替她將書包安安穩穩的放到座位上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