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冉雲
「兒臣胤、胤,恭請皇阿瑪聖安。」
「起來。」
「謝皇阿瑪。」兩人起身,大皇子刻意站在胤祥對側,頗有對立之意!胤是聰明人,也和大皇子站同一邊。
「啥?」
「胤請皇阿瑪主持公道。十三弟年輕氣盛,自恃學了幾年醫,竟欺到兄弟頭上。」
「說清楚怎麼回事?」皇上沉聲道。
「十三弟日前擅闖我府邸,劫了我的客人。」
「真有此事?」皇上目迸精光,炯炯有神。
「皇阿瑪,我無憑無據不會污蔑自己的兄弟。十三弟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用『七彩香』迷昏我府裡的人。」
七彩香無色、無味,迷性強卻對人無害,只消對症解毒,中迷香者便無大礙,七彩香通常是重傷患者在診治時做為麻痺之用。胤祥錯就錯在一時心急,用了七彩香,而這迷香是他師父醫聖從百草中提煉出來,胤祥是惟一會使用的人,因為醫聖並未收其他皇子為徒。
「胤祥,胤說的可是事實?」皇上面容嚴肅問道。
「大哥說的是事實,可是胤祥是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
「救人?你救誰啊?」大皇子自覺佔了上風,竟在皇上面前放肆起來,一派大哥要教訓弟弟的模樣。
「救我未過門的福晉。」
「你在胡說什麼?」大皇子扯開了嗓子。
「胤,你冷靜一點。」皇上開口制止了大皇子的咆哮。
「我未過門的福晉就是濟爾親王的女兒。」胤祥冷冷說道,這是皇上於大皇子回京後,在熱河下的旨。
大皇子一聽,臉色倏地慘白。怎麼會這麼巧?
「她遠從蒙古而來,因未過門,不便待在我府裡,我只好麻煩四嫂嫂代為照顧。那天我去見四哥,四哥說因為皇阿瑪和幾個兄弟都到熱河,京城的事他忙不過來,府裡都是四嫂嫂在打理,生怕招待不周,所以只好拜託剛從熱河回來的大哥,想他府裡妻妾多,也好有人照應。可四哥說,不知怎地,大哥卻沒將她安置在府裡,反倒是把她帶去西郊別府。皇阿瑪您說,我怎能放下心?」
胤祥語畢,用眼角瞟了瞟胤,生怕四哥拆了他杜撰的台詞。胤仍是沉默不語。
「胤,這是真的嗎?」
「我——我——」大皇子一時啞然,急使眼色向胤求助。
胤知道該他上場了。「皇阿瑪,是我求大哥幫忙的。大哥一聽是兄弟需要幫忙,便二話不說允諾了。」
胤這忙有幫和沒幫都一樣!
反倒是胤祥繼續說道:「兒臣是用了迷香,那是怕和大哥的人起衝突。而且,大哥在京城看了不少宅子,兒臣找了又找,加上一時心急,才顧不了那麼多。」
「胤祥你——」大皇子狠狠瞪著他,說不出他還傷了他的事。
「大哥,濟爾親王的女兒可是十三弟『惟一』納的福晉,我理當護著她,若您念在兄弟一場,更不應動了其他的腦筋。」胤祥話中分明別有用意。
「胤祥,你這是什麼意思?」大皇子滿臉通紅,氣得咬牙切齒。
「為了我那未過門福晉的清白,我不能說,但大家心知肚明。」
「胤!」皇上哂然喝道,隱隱含著怒火。
皇子皆知皇上的脾氣,大皇子腳一蹬,跪倒在地。「皇阿瑪……」
皇上逼視著大皇子,靜靜道:「若不心虛,何需下跪?」
「兒臣有錯,理當下跪求懲。」皇子也知皇上賞罰分明,更忌人知錯不認。「兒臣真的不知濟爾親王的女兒是十三弟未過門的福晉。就像十三弟所說的,兄弟一場,兄弟妻,豈可戲?」大皇子真是嚇壞了,語帶哽咽,直覺自己八成是死定了。
「皇阿瑪,我想大哥是真的不知道,兒臣請托他時,也沒和他說清楚。」這個人情胤是賣定了。
「你可真會幫腔!」皇上怒斥他,再轉而繼續對大皇子訓斥。「就算你真的不知情,可你也太過沉溺女色,那是會腐蝕男兒志氣的,古來有訓,你的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皇阿瑪訓示,兒臣謹記在心。」大皇子泣然叩首。
皇上深歎了口氣。「好在這是家務事,廳房裡辦辦就成;將來你們都是輔君之臣,難道要為這種事兄弟拆牆麼?胤!這事是你惹起的。」
「兒臣甘願受罰。」大皇子誠惶誠恐道。
「好在你有自知之明。我罰你閉門思過一個月,抄謄大學、中庸百遍,別再讓我知道你又想納側室。胤祥留下,你們都下去吧!」
「謝皇阿瑪教導。」大皇子感激涕零。胤順勢將他扶了起來,一起叩首退下。胤臨走前,嚴峻的臉龐竟別有用意地朝胤祥一笑。
那笑容,也只有他們倆兄弟才知悉。
待人走了,皇上這會兒是真的搖頭歎息。「教訓兒子竟要這麼大費周章。」
胤祥在一旁卻笑道:「這就是皇阿瑪極具智慧之處啊!只不過,做什麼利用了我的婚事來教訓人呀?我差點就著了你和四哥的道了。」
皇上一聽,露齒笑說:「說來聽聽,你是怎麼發現的?」
「皇阿瑪,是您在回信時露了餡兒的。」
「真的?快告訴朕是在哪個地方?」
這個秘密,只屬於他們父子倆。
第九章
雩娘又迷路了。
同樣的路已經走了好幾回,但這次她不敢隨便問人,那回遇到賤公子哥兒的經驗太駭人了!
也罷,就讓她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好了,她不知道自己該走到哪兒,心裡想的都是今早聽到的事,知道胤祥即將成親的消息,讓她好難受啊!她早該明白的,自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
可是,為什麼胤祥不和她說呢?
還說要跟老爺要我……是要她去侍候福晉吧?!女人遇這事兒心眼特別細,雩娘愈想愈遠,不由得淚如雨下。
是不是好歹也跟胤祥做個最後的告別?她要回雷家、她要回去陪著小姐、陪著老爺。天啊!可心裡還是好想胤祥吶!
還是回到胤祥身邊吧!她答應過要陪伴他一輩子的,縱使他成親了,愛他的心卻無法因此變卦呀!
雩娘就這樣在心底反反覆覆著,一個人在大街上來來回回地走著。
「不哭、不能哭,以後胤祥不會再安慰你了,要自己學著不哭!」雩娘自言自語,一手抹去臉頰上紛紛的淚水。
心傷的淚水不止,雩娘氣得罵起自己:「你就是這麼愛哭才讓人討厭!」
「姑娘——」她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手臂,嚇得她驚跳了下。
「對不起,嚇著你了,我叫了好幾聲你都沒回應。」抓住雩娘的人,是名看來不過和她差不多歲數的——少年?少年有著一張五官分明、極精緻的臉,若不是喉結明顯,膚色略深,真是會讓人誤以為是姑娘家。
「放開我!」雩娘急著掙脫他的鉗制,她怕又遇到了和上次偷溜出來時同樣的事。
少年鬆開她,正好看清雩娘淚汪汪的臉龐,慌忙說道:「喂,你在哭呀?別哭、別哭喔,我……最怕有人哭了……」說到最後,他竟也哽咽起來。
哎,誰叫他博敏是出了名的軟心腸,八個兄弟中,就他這個老ど最沒男子氣概!他不是愛哭,而且見不得人哭;身旁有人難過,他永遠是哭得最大聲的那一個。
雩娘第一次見到男人淚眼婆娑的模樣,驚詫到淚水竟自動止住了。
「你不哭啦!那就好、那就好!」博敏拍了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這姑娘要是再淚流不止,他鐵定要陪在一旁號啕的。
博敏就是濟爾親王的第八個兒子,這次是奉阿瑪和眾兄弟之命,先行進京訪妹兼探路的。
「我跟你問個路好麼?」他第一次進京,京城的路又大又寬,難怪他會迷路。這邏輯很怪!
「你知不知胤祥貝子府往哪兒走?」
怎麼那麼巧?!「你要去找人嗎?」雩娘問他。
博敏毫無心機坦白回答:「是啊,我要去看看我義妹。」
咦?是誰啊?「你義妹住十三爺府裡?」
「唉,瞧你的口氣,好像跟胤祥貝子府挺熟的。」博敏的個性本來就容易和人熱絡,才沒幾句話就想開始聊聊對方的背景。
雩娘不想多說,因為一開口,就會讓她想到胤祥,還有那件讓她好難過的事。
「我知道在哪兒。」雩娘方向感極差,卻能記得十三爺府怎麼走回去。
「你就往前一直走、一直走,然後——」
「等等!」博敏打斷了她的話。「你帶我去好不?我記不得方向的。」
雩娘聞言先是一怔,然後不禁輕笑出聲,這人怎麼也和她一樣!
博敏瞧著她的笑顏出神了,沒發覺他一眼就能認出的皇家車輿就停在不遠處。
「真是有人哭也好看、笑也好看吶!」博敏情不自禁發出讚歎之詞。
「聽說我義妹美若天仙,我敢說她要是見著你,大概會自卑到恨不得趕快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博敏孩子氣重,說起話來也挺溜的。
雩娘真是被他逗笑了,加上兩人的歲數差不了多少,博敏又天生具有群眾緣,讓怕生的雩娘難得主動和陌生人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