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天賜
易霈喃喃自語地說:「可是……她說她已經二十二歲了……」
「少狡辯了!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不過,也算你倒楣,她那個凶巴巴的媽媽堅持要告你,一太早就拿著醫院證明過來,時間、地點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我看你要賴也賴不掉了。」
他被陷害了!他終於承認了這個他一直不願去相信的事實。
害他的竟然是昨晚那個他生平第一次動心的女孩。沒想到一夜纏綿的代價,居然是牢獄之災?!
他突然放聲大笑,嘲笑著自己的愚蠢,嘲弄自己因為一時貪戀美色而壞了大事。
這是誰的陰謀呢?是竹春堂裡嫉妒他的人,還是飛龍堂的敵人呢?
他一直笑著,直到眼角滲出了一滴淚水,直到他完全摧毀了昨晚才萌芽的愛苗,直到他覺得自己再度冷酷到有如銅牆鐵壁殷的強壯之後才停止。
他冷冷的看著四周忙碌的警察,一包包的證物袋裡都是他和她昨晚歡愉的痕跡,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因為,酒杯上有指紋、她的底褲上可能有他的毛髮、她的體內有他的精液、他的身上也還殘留著她的味道……
唯一不見的是她的胸貼!
他記起了她乳尖濃濃的草莓味,原來那就是讓他沉睡的工具。
易霈嘲諷的冷笑著,既然她的獻身是在計劃之內,她會在酒店裡出現也是經過安排的。
杜鵑!他在心裡暗自叫著。
如果,他到現在還相信杜鵑是她的名字,那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
如果.她以為他會就此放過她,那她可要失望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易霈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希望她永遠會記得他昨晚對她說過的話——他不會讓她離開的。
春日陽光暖暖的,雖然沒有多大的威力,但在陣陣寒風中,卻顯得更加珍貴。
櫻花含苞待放,淺淺的粉色花瓣包裹著厚實的花心,微微綻出的開口像是等待著陽光的洗禮。
寺廟裡一大早就擠滿了人潮,這是地方上一年一度的盛事——為今年甫滿十八歲的青少年們舉行的公開成年禮儀式,見證他們轉變為成人的光榮時刻。
在這一天,被祝福的女孩多半會穿著正式的和服參加盛會,以華麗的和眼包裹著自己已然成熟的身軀。
易霈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尋著,滿街飛舞的艷彩在他的眼前掠過,但他沒有在那些令人目不暇給的衣服上停留,因為,他知道她選擇的一定是素淨的顏色。
典禮快要開始了,人群慢慢朝寺廟裡走去,易霈雙手環胸,氣定神閒的靠在樹旁,彷彿料定她一定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想她會不會不來?」老城靠在他的耳邊,壓低聲音問。
老城不像易霈那麼冷靜。打從他一到這寺廟,就一直繞著這顆樹轉圈子,深怕在一瞬間會丟了要找的人。
轉呀轉的,他的兩眼都已經昏花了,卻還是看不到龐絹。
易霈看著前方,神色自若的說:「她會來的。」
老城輕歎了一口氣,他不曉得為什麼易霈永遠是這麼的沉靜,即使是在他最因窘的時候,也看不到他的慌亂。
對於這一點,老城可是打從心眼裡佩眼他。
兩個星期前去牢裡看易霈的時候,他原以為他會憔悴,搞不好還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不到他手裡拿著書,悠閒的坐在簡陋的鐵床上,猶如身處五星級飯店般,即使身旁擺了一個惡臭的便盆,他還是悠哉得很。
光憑這一點,就值得他尊稱易霈一聲「老大」。
「為什麼你能這麼肯定?」
「因為,成年禮對她來說具有特殊的意義。」
「有什麼意義呢?只不過是一群小毛頭在廟裡大拜拜罷了,對女孩子來說,頂多是能穿漂亮的衣眼出來亮相吧!」
「那是一般的女孩子,而她不同,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她一定會來的。」
老城朝天空拋了一記白眼,嘀嘀咕咕地說:「她當然是不同羅!為了她,我們兩個人要被放逐到台灣,竹春堂也喪失了圍剿飛龍堂的最好時機,想想看,還有哪個女孩子能有這種能耐?」
提起龐絹,老城一肚子的火氣就爆發了。
易霈低沉地說:「老城,你可以不用跟著我到台灣。」
老城這下子可慌了,他連忙搖頭擺手。
「哎喲!你不要誤會,我可是心甘情願跟著你到台灣去打天下的,現在即使你趕我,我也不走。我只是覺得,在日本生活已經四十多年了,一些道上的兄弟都在這裡,以後想看到他們會比較難。」
「是我拖累你了。」易霈深沉的眼眸內有著說不出的歉意。
他這麼一說,老城反而更不好意思的直摸頭笑說著,「別說這些了!反正我在日本也沒妻沒人的。一個人去台灣闖闖也不錯,搞不好還能讓我遇到命中注定的女人也說不定。」
「真沒想到,我易霈竟會栽在一個小女娃的手上。」易霈靜靜地說著。
「這倒也是。」老城想起這兩個星期來發生的事情。也不禁跟著唏噓不已。「唉!不要太責怪自己了!誰會想到飛龍堂堂主竟會犧牲自己的妹妹?不過,說句真心話,這件事也只有她才能辦得到!要是換成一般的女人,我想,是不可能讓你跌這一跤的。」
對於老城寬慰他的這番話,易霈打從心底感激。
這兩個星期,算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換點。
那天,當竹春堂調兵遣將準備就緒時,卻接到易霈被拘留於警局的消息。原本這種案件只要繳個保證金就可以出來,無奈警局硬是不肯放人,那時他們就知道,如果不是有後台撐著,警方絕對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得罪竹春堂。
除了飛龍堂,還有誰有這種勢力?杜鵑的身份也就被臆測出來了。
警方以文件不齊、檢調延誤等各種理由,故意拖延易霈出獄的時間,讓他整整在牢裡待了兩個星期,才重見光明。
他們之所以容忍警局的刁難而沒有動用竹春堂的勢力,是在於竹春堂與易霈都不願意張揚,畢竟,「誘拐未成年少女」可不是什麼光榮的犯罪事跡。
原本以為事情就會這樣過去.但消息還是傳開了,易霈在一夕之間被道上的兄弟當做茶餘飯後的恥笑話題,而消息也很快地傳到了北海道。
由於易霈的家族在北海道是有名的望族,他先前離經叛道加入黑社會,已經成為家族裡的特殊份子,現在又加上這個恥辱,家族便馬上召開了討伐大會。雖然有些家族大老還是力保他,但仍舊是抵不過家法,當易霈還困在獄中,他的家族就正式宣佈將他逐出家門,再也不准他踏入家門一步。
易霈長到這麼大,第一次體會到何謂「孤立無援」。
易霈昨晚離開牢獄後,親至竹春堂自請幫規處分,竹春堂堂主親自接見了他。
「易霈,你知道為了一個女人,竹春堂付出了什麼代價嗎?」竹春堂堂主已經年逾七十,白髮蒼蒼,但說起話來仍是中氣十足。
「易霈知道。」
「你知道我們原本可以一舉拿下飛龍堂嗎?」
「我們還是有機會的。」易霈語氣堅定地說著。
現在,他比以前更想殲滅飛龍堂了!
竹春堂堂主搖搖頭,沉吟的說:「時機已經過了,飛龍堂的人已經有了警覺心。如果現在硬要行動的話,我們必須付出更多的鮮血才能獲得勝利。」他歎了一口氣,「我已經老了,不忍心看到週遭的人一個個比我早走,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易霈自請處分,請堂主判決。」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竹春堂裁培他長達三年之久,而他卻在關鍵時刻斷送了竹春堂的未來,這個奇恥大辱,他一生都會背負著。
「吃女人的虧,一輩子一次就夠了,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懂得這個道理,我就不多說了。」
「我知道。」
「至於你,我會給你一張到台灣的機票,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限你在五年之內替竹春堂在台灣打出一片天,就算是補償飛龍堂在東京的地盤,成功的話,我就命你為台灣分部的部長,不成功的話.你自己看著辦吧!」
「易霈知道了。」
易霈帶著贖罪的心情,接下了這個處分,而老城因為是當晚帶隊去「紅牡丹」的人,也自請處分。
龐絹!飛龍堂堂主的妹妹。易霈在心中苦澀的咀嚼著。
離開日本之前,他還有一件事一定要完成——那就是再見她一面,再一次認真的、清楚的瞧瞧,害他蒙上奇恥大辱的女人在蛻下妝扮之後,到底是什麼模樣?
他知道她今天一定會來的!因為,她會用成年禮的儀式作為她光榮勝利的獎勵。
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了一道素淨的身影,她如同一隻黑色蝴蝶飛過花叢中,反而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來了!」易霈輕聲的說,老城的臉趕緊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