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李芃
「姨母,你怎麼會……」申友菘吃驚不已。
「我看到她了,她全身是血的來向我道別,還叫我別太傷心……我怎麼能不傷心呢?她是我的心頭肉啊!」她淚如雨下的哭喊道:「好端端一個女兒,如今卻慘死異鄉,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你別胡亂猜測,先聽友菘怎麼說吧。」與其讓妻子胡思亂想,還不如讓友菘說出真實的答案。他轉頭看著申友菘,沉重的說:「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如冰是不是遭受什麼意外?」
「表妹……表妹已經身亡了。」
「如冰,我的如冰……」雖然早已得知答案,但親口聽申友菘說出,顧秋如依然受不了刺激的昏厥了過去。
「夫人!」望著臉色死白的妻子,上官學文急喊道:「友菘,趕緊去請大夫。」
「是。」申友菘奪門而出,火速請人找來大夫。
煞那間,德馨園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
第九章
經過一番折騰之後,顧秋如終於服下大夫開的鎮定藥方,沉沉的入睡。
上官學文憂心忡忡的望著妻子日益虛弱的身體,失去愛女,他與妻子一樣哀慟,但悲劇已然發生,唯有面對現實方能走出悲傷。
「姨父,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姨母就由我來照顧吧。」
「我想你姨母暫時不會醒過來,走吧,我們到外面去談談。」上官學文沉重的拍拍他的肩說。
「嗯。」申友菘跟在姨父身後來到書房。
「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如冰會喪生在斷腸崖?」上官學文悲傷的問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令他在一夕之間蒼老了不少。
望著姨父沉痛的臉龐,申友菘不禁微帶哽咽的說:「表妹?
了幫助眾人成功誅滅沙也天,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所以才會與那個魔頭一同跌入萬丈深谷中。」為了讓姨父的心裡好過些,他不得不撒謊。
真相永遠不可能公諸於世,因為申友菘威脅同行之人,若他們敢說出真相,那麼他將公佈他們的惡劣行徑,讓他們原本的英雄行徑蒙上一層不光彩的?色,因此斷腸崖上發生的一切將隨著如冰與沙也天永埋斷腸谷中。
「如冰總算沒有辜負我對她的期望。」上官學文眼眶中泛出欣慰之光,強忍著哀傷的問:「她的屍體呢?」
「我翻退了整個山谷,可惜一直找不到表妹的屍體。」申友菘再度說謊。他知道姨父絕對不會允許女兒與沙也天葬在同穴,他不忍心再讓這對癡情人被拆散。
「天啊!難道我的女兒得曝屍於荒郊野外嗎?」如冰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飽受呵護,如今卻得此下場,怎不叫他傷心斷腸。
「姨父放心,我會派人繼續找尋表妹的下落,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她。」申友菘臉色凝重的承諾著。
「辛苦你了。」
「姨父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我自幼失怙,母親也去世得早,若不是姨父與姨母收留栽培,今日我不知流落何方,你們大恩大德我就是做牛做馬也回報不了,從今而後我將代替表妹好好的侍奉你們兩位老人家,不讓她在九泉之下掛心。」
「如冰這樣對你,你還如此寬宏大量,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女兒與沙也天拜堂的事,一直令上官學文耿耿於懷。
「不,如冰並沒有對不起我,當初她之所以與沙也天離去,?的是保全我的生命,我相信她與沙也天拜堂也是情非得已,這一切都是命。」申友菘認為如冰只是忠於自己的情感,她並沒有錯,怪只怪自己留不住她的心,或許她的心根本從未屬於過他,對她而言,他更像是她的兄長。
「你能想得開就好。」上官學文拍拍他的肩,強掩哀傷的說:「雖然你與如冰有婚約,但她已經身亡,我希望你可以重新找尋適合的對象,千萬別因而耽擱了自己的將來。」
「不,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視如冰?我的正室。」申友菘真誠的說,「如冰是姨父唯一的女兒,現在她已經香消玉殞,未能?上官家留下子嗣,我想再討一門偏房,將來我們生下的子嗣將繼承上官家的香火,不知姨父以為如何?」
「這太委屈你了。」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事,何來委屈之有呢?」
「但你父母也只有你一個子嗣,你也得?申家留下子嗣,這……」
「不,雖然我的父母只生下我,但申家還有我大伯,還不至於斷絕子息。姨父撫養我長大成人,我的後代繼承上官家的香火並不?過,我想我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必然也會同意我的作法,請姨父不必憂心。」
「我看這樣吧,你只要將你的第一個兒子過繼給上官家即可,其他的孩子還是繼承申家的香火吧,這樣我也不至於難以向你的父母交代。」
「嗯,就聽姨父的。」申友菘不再多說什麼。
不久後,申友菘娶了一門偏房,一年後,他的妻子難?而亡,?申友菘留下一名子嗣。為了不再耽擱其他女人的幸福,他決定不再娶妻,因為他從沒忘過表妹,也沒忘過她如何喪命於他的劍下,對表妹的愛與愧疚化?沉鬱心頭的枷鎖,歡樂就此遠離他的生命,這樣的他如何帶給人幸福呢?
為了不讓姨父姨母掛心,在他們面前他總是強?歡笑,但在獨處的時刻,憂鬱卻緊緊的扣住他的心,他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著,照顧姨父與姨母以及他的兒子成為他生命的唯一目標。
***
十八年後「逸仁,你來了。」申友菘特地請下人喚兒子過來,一看到兒子便吃力的想坐起來。
「爹,你別起來,有什麼話躺著說就是了。」上官逸仁趕忙扶父親躺好,才開口問道:「爹找我有什麼事?」
申友菘咳了幾聲後才虛弱的說:「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了,我想我的生命已如風人之燭,隨時會熄滅,所以有些事想跟你交代清楚。」面對死亡他一點懼意也沒有,對他而言這反而是一種解脫。
「爹,你別這麼說,你還年輕,只要好好休養,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別自欺欺人了,爹這病要能好早就好了,怎麼會拖這麼多年呢?」他又咳了幾聲,接著心痛的說:「這些年苦了你了。」
「爹別這麼說,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十八歲的上官逸仁顯得成熟而穩重。
三年前,年方十五歲的他,因父親突然病倒而一肩挑起所有擔子,除了照顧祖父母與重病的父親外,還得接管德馨園的?
業,還好他自幼便跟在父親身旁學習,總算是游刃有餘。
「那就好,爹死後,德馨園與你祖父母都得交給你照顧了。」申友菘欣慰的說。
「爹不會有事的,你只要放寬心懷,身體很快就會痊癒。」
「自從二十年前的那場悲劇後,我已經不知放寬心懷是何物了。」申友菘有感而發的低語著。
「二十年前的悲劇?」上官逸仁好奇的看著父親。
申友菘感慨的望著兒子,而後用顫抖的手指著角落的櫥櫃,「你把櫃子裡的錦盒拿出來。」「是這個嗎?」他依照父親的指示,將櫥櫃中的錦盒交給父親。
申友菘難掩激動的接過錦盒,仿若珍寶的抱著它,抱著這個禁錮了他靈魂與歡樂的小方盒。
「爹,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上官逸仁好奇的問。
「裡面裝有禁錮我二十年的夢。」申友菘神情恍惚的回答。
「夢?」父親的反常表現讓上官逸仁一頭霧水。
「是呀!是一場夢,一場令我魂縈夢牽的夢。」申友菘神情迷離的說。上官如冰的容貌浮現在他的心中,他也緩緩的陷入回憶之中。
當記憶回到無憂的兒時,幸福快樂的回憶令他露出甜蜜的笑容,成年後對表妹的愛慕與對未來的期待,令他原本暗淡的眼眸泛出希望之光,接著而來的分離令他黯然神傷,表妹慘死在他劍下的那一幕則令他的情緒蕩到了谷底,整個人不自由主的顫抖了起來,開始劇烈的咳嗽。
「爹,你怎麼了?」原本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看著父親的上官逸仁,見狀趕忙向前輕拍父親的背。
「我沒事。」申友菘氣息不順的回答。
上官逸仁眉頭緊鎖的看著他,難掩憂心的問道:「爹,這錦盒中究竟裝了什麼物品,為什麼爹的情緒這麼激動呢?」
申友菘虛弱的閉上眼睛,並沒有開口回答兒子的問題。
上官逸仁以為父親累了想休息,所以也不再追問,不料申友菘突然張開眼睛看著他,開口問道:「你知道你表姑的事嗎?」
「我只知道表姑很年輕便去世。」這些年來,上官如冰的事一直是德馨園中的禁忌話題,上官逸仁自然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