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李芃
「我只是覺得那天在大哥家,四哥與柳小姐見面時,兩個人的表情怪異,再加上四哥近來反常,大膽假設他們之前可能相識,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我可就不清楚了。」
她聳肩兩手一攤,表示沒有任何情報可提供。
既然連寶貝都不知道了,其他人當然更是沒頭緒,只好聳聳肩,繼續剛才的閒聊。
***
一直到回到自己所住的樓層,海子鴻才鬆了一口氣,現在的他,最不想面對的便是人多好奇的關注與問題。
他走到書房門口,遲疑了一下,終於打開書房的門,直接來到一幅圖畫之前,靜靜的站在它前方,彷彿想穿透它似的,深深的凝視著它。
這只不過是一幅普通的風景畫像,為何引發他如此專注的視線呢?秋風好奇的在他身旁打轉,淡淡的蕭瑟沁人他心頭。他歎了一口氣,輕輕的拿下風景畫,牆上赫然出現一個保險櫃,原來這裡面別有乾坤。
他熟練的打開保險櫃,從中取出了一個小錦盒,將保險櫃恢復原狀後,臉色凝重的走向書桌,輕輕將錦盒放在桌子上,勃也不動的看著它,內心掙扎著要不要打開它。
將它鎖在保險櫃中並不是怕被偷走,而是希望藉由那道堅固的防守,阻止自己一再的開啟這個錦盒,但即便是如此,他還是數不清自己打開它的次數,因為這個錦盒散發出了一股濃烈、致命般的吸引力。
他雙手微顫的撫過錦盒,打開它就像打開內心深處的記憶之門,每打開一次,他便再一次陷入錯綜複雜的思緒之中,複雜的情緒總是將他緊緊的包裹在現實與回憶的縫隙之中,擠壓得令他幾乎窒息。
終於他還是難掩誘惑的打開了錦盒,裡面赫然出現一隻珍珠耳環,這是五年前他從零亂的被褥之中尋獲的。也是除了「記憶」外,她唯一留下的東西。
子鴻用指尖輕輕的撫觸光滑的珍珠,他的思緒隨之飄逸,再度飄回了五年前。那一夜,是記憶深處水難磨滅的一夜。
五年了,這五年來他始終沒有忘記那一夜,午夜夢迴時,纏綿悱惻的景象,總在他的記憶深處激盪著,他甚至記得每一個細節,因為它們清楚得彷彿剛發生,突然他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開始急促。他像是被燙著般的將珍珠丟回錦盒之中,火速的將它重新鎖回保險櫃之中,想把所有的回憶一併的鎖回。
但記憶一旦如洶湧的浪潮般,又如何能輕易退潮呢?
他腳步沉重的走出書房,將像是經歷了大戰似的疲憊身軀拋向房間的沙發之中,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他雙眼看著螢幕中跳動的人影,卻視若無睹的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這五年來,他總是將那段回憶壓抑在心靈最深處,盡可能的不去觸及,誰知道五年後她會再度出現在它的生命之中呢?而她所激起的漣漪竟是如此大,「漣漪」還不是貼切的形容詞,「波濤洶湧」更適合吧!
柳如絮,終於知道她的名字,如絮,她怎麼能如飛絮般飄忽呢?在他心中,她像是高掛在空中的太陽般,讓人無法忽略啊!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煩躁的關上電視。看來只有冷水可以幫他找回冷靜了,他腳步沉重的走入浴室之中,不到片刻,偌大的房間之中,只剩下蓮蓬頭的出水聲。
「什麼!你要回美國?」李正英錯愕的問道:「如絮,你剛從美國回來,而且你的事業也才起步,為什麼要放棄這大好的江山呢?」
「我……我……」她有苦難言的看著李正英,縱使他一直如父親一樣的關懷著她,但有些話還是很難啟齒。
「是不是因為娃娃?你怕她的父親發現她的存在,你怕失去她,是嗎?」
如絮猛然吸了一大口氣,遲疑的問道:「爸,你都知道了嗎?」
「從那天你反常的奪門而出,以及海子鴻的異常表現,再加上娃娃與海寶貝的相似,我已看出一些端倪,如今再看你的反應,就不難猜出了。」
如絮慌亂的問道:「我的表現真的那麼明顯嗎?那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出我的失常,他們有沒有起疑心,有沒有人……」
「你先別急,我想他們並沒有明顯的發現任何異常,我會知道這些事,是因為我知道娃娃的存在,告訴我,海子鴻是娃娃的生父,對嗎?」
「嗯!」柳如絮沉重的點頭,事實昭然若揭,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小心的問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嗎?」
「不,他不知道。」如絮輕輕咬唇。
李正英好奇的問道:「為什麼當年你寧願尋死也不找他呢?他不像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啊!」
即便如絮曾告訴李正英她的過去,但與海子鴻的這段情緣,卻是她難以啟口的,所幸李正英也不曾追問。
「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並不尋常,當時我並不知他的身份。」即使知道了,她也未必有勇氣去找他。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是那麼的超乎常理,如果她懷著孩子前去找他,那麼他會用什麼眼光看待她呢?當時她已經承受眾叛親離之痛,如果再受到他質疑的眼光,唯有死路一條,所以逃避反而簡單許多。
看著如絮臉上複雜而紊亂的思緒,李正英難過的問道:「現在你依然不打算告訴他,是嗎?」只有他知道她吃了多少的苦。
「不,我不能失去娃娃,我不能。」這些年來,娃娃一直是她生命中的支柱,如果失去了她,那麼她的末來就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何以告訴海子鴻真相,就會失去娃娃呢?如絮,你為什麼要預設立場呢?」
「爸,我雖然剛回台灣不久,但海氏王朝的勢力我很清楚,海家的人絕對無法忍受他們的血脈流落在外,如果讓他們知道娃娃的存在,你想我還能將娃娃留在身旁嗎?我不能拿微乎其微的希望當賭注呀!」
「為什麼不行,如果你可以帶著娃娃與她的父親一起生活,那豈不是更好的結局?」
「海家是怎樣的上流人家,我想爸比我清楚,他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私生」子這三個字她說不出口,因為在她的心中。娃娃是最珍貴的寶貝,她不該被冠上任何不雅的名稱,她的出生不是她的錯。
她停頓了一下才按著說:「海家人不可能為了一個不是在婚姻關係下生產的孩子而接納我的,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絕不敢妄想飛上枝頭。」
「顯然你到海氏王朝的認識並不深,雖然他們財大勢大,但沒有一般豪門世家的狹隘門戶之見。子傑娶MAY的時候,以為她只是一個遭父親拋棄的私生女,子敬娶的也不是名門之女,海家的成員非但沒有排擠她們,反而盡可能的幫助她們融入名門的生活圈,對上流社會而言,海氏王朝的確是一個異數。」
見如絮還是一臉難以置信,他按著說道:「更何況海氏王朝的愛女成癡是出了名的,二十幾年前,海氏唯一的女孩出生,更是造成海氏王朝莫大的驚喜,她的名字叫海寶貝,而她的確成了海氏王朝的珍寶,現在又有一個酷似海寶貝的女娃出現,海氏王朝的人不把她捧在手心才怪,母憑女貴,你必然也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名不正,言不順,何來地位之有呢?再說如絮無法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家族,大概是父親為了挽留她而不惜誇大說詞吧!她見多了上流世家的醜樣子,他們表面上溫文儒雅、氣質高貴,私底下又是另一副模樣,對於跟他們不同階級的人,他們是沒有太多同情心的。
「就算海家的人願意接納我們母女,這對我而言是一種沉重負擔,我好不容易才走出過去的陰霾,如果再重新去面對不確定的人生,那不啻是重人陰霾之中,我又怎麼尋獲快樂與自在呢?」
「所以你決定逃到美國?」
「我知道這是最儒弱的方法,但這也是我唯一可想的法子,」她咬唇思考了一下,按著開口道:「爸,你已尋獲失散多年的女兒,也重享了天倫之樂,想必可以體會我的心情,為了娃娃我可以放棄一切,只有離開台灣,讓娃娃的身世永遠成謎,我才有可能保住她,所以我必須離開這裡。」
李正英長歎了一口氣,沉重的說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畢竟命運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爸,答應我,你不會把娃娃的身世告訴海子鴻,好不好?」如絮怕父親為了留住她而向海子鴻說出一切。
李正英沉重的說:「我不會對他說的。既然你已執意離去,多說又有何益呢?」按著他又開口道:「我想今後你大概也不會常帶娃娃回台灣了,而我這把老骨頭地無法經得起長時間飛行,所以在你準備離去的這段時間,就讓我多陪陪娃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