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愛林
她用靈動的舌與紅唇,輕柔地舔舐男主角的胴體,大膽地在危險地帶附近遊蕩,一切似真非真,隨即,她向男主角逗弄玄虛,迫使他掉入慾望的陷阱,喪失了身體的主控權,直到他像機器人般任由她擺佈、身不由己地回應她的挑逗,顛覆到不可遏止的忘我世界……
「卡!Perfect!」
導演滿意地喊停,全部的工作人員卻笑翻天,因為他們的小男主角居然很不專業地失態了。看來以他的年紀,拍情慾戲還是稍嫌稚嫩了些。
「導仔,幫個忙,有拍到的話,剪掉好不好?」黃啟華羞紅著臉頰向導演求請。
「你說要剪掉什麼啊?」
導演沒洗過的笑話,讓所有人幾乎笑趴在地上,成了一天疲累最佳的提神劑,連月熠都憋不住想大笑,只得勉強地將嘴的弧度收成微微的笑。
離開片場前,她以拍片期間厲行減肥為由,沒有答應和所有人去吃宵夜,獨自搭車回到飯店。
躺在軟軟的大床上,腦海裡浮現臨走時導演的一句「你有潛力」,這句話彷彿為她獨自奮鬥闖關的前程,打了一劑強心針。
這一夜,她連夢境都是甜的。
半年後,月熠主演的這部電影《麻辣天使》順利殺青,以一部低成本的商業片來說,半年的拍攝期不算短,由此可見導演及製片對這部戲的期望與用心。
在拍攝期間,Eric來探過幾次班,每次見到她,雖沒有多談,但總會遞上一束鮮花及一張小卡;鮮花是他掏腰包買的,而卡片則是蔡智傑托他帶的。
這些花和卡片,在這段半長不短的時日裡,都曾是月熠的精神支柱;只是回國時,花已枯萎,只有那些卡片能隨身攜帶,時時拿出來複習。
忙完拍片,休息沒幾天又得準備首映典禮,月熠馬不停蹄的行程,讓她跟媽媽、老闆和同事敘舊的時間都沒有;所幸這部電影票房奇佳,她終於嘗到一飛沖天是什麼滋味。
舉行慶功記者會的今天,她穿著名牌服飾公司提供的華服,在Eric的陪伴下到了會場。她一襲剪裁利落、低胸細肩帶、垂墜感優的連身黑色小禮服,讓她成了鎂光燈競相追逐的焦點,出盡了風頭。
她在Eric的陪同之下,按指定的位置從容入座,滿心的歡喜恣意秀在臉上;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Eric臉上的笑容很假,說他在笑,還不如說在哭來得貼切。
「Eric,告訴我你是喜極欲泣,而不是樂極生悲。」月熠終於敵不過好奇心,挑明的要他給個肯定的答案。
「人的大喜和大悲,不都很像嗎?笑得哭了,哭得笑了,不都很自然嗎?這些你不用擔心,你該注意的是等一下記者們犀利的問題,敏感話題能避重就輕就盡可能迴避,否則他們會食髓知味,不會善罷甘休的。」
月熠顯然不滿意他的答案,但見到黃啟華遠遠走來,記者會馬上就要開始,她也只好把疑問擱在一旁,伺機再問。
男主角的駕臨,讓飯店裡的小小影迷們為之瘋狂,會場四周沒一會兒工夫即擠滿了圍觀人潮。「有人說你和女主角傳出不和,是真的嗎?」有記者率先向黃啟華發問。
「我對長輩一向都相敬如賓的,怎會不和呢?」
男主角的妙答,充分發揮了打太極的功力,使自己脫險卻隱隱挑動月熠心中好不容易癒合的傷疤。
「Lily,剛才黃啟華稱呼你為長輩,可以請問您的真實年齡嗎?」記者乘機追問。
「年齡是女人的秘密,就像阿倫一樣,永遠都是二十來歲,大家就不必追問了吧!」Eric搶先幫月熠解危。
「我剛過二十六歲生日不久,正是女人最具成熟自信的年齡。」
現場嘩然,沒想到這麼輕鬆就挖出一個賣點;而月熠用手一揮,就把Eric的好意揮進風裡去,讓他心裡頗不是滋味,只是靜坐著不發一語。
「聽說你出道前曾當過舞孃,是不是?」記者們又趁勝追擊。
「請各位把重點放在她放得開的演技上好嗎?」Eric生怕那會損及她的社會形象,站起來欲轉移話題。
「對!我當過舞孃,那不偷不搶,也是表演藝術的一種,我從中得到了很大的成就感。」
Eric怒火中燒,為什麼她老是跟自己唱反調?現在不是逞英雄的好時機啊!他的努力被她視如糞土,不管了!再也不理這個倔強的女人了,她遲早會遍體鱗傷的。
「因為有這個經驗,所以拍三級片特別得心應手,是不是?」
「請問你這次跟這位年輕的男主角拍床戲合作愉快,是不是因為之前交往或同居的對象年紀比較小?」
「請問你為何會對年紀比較小的男孩子特別有好感?」
「請問你對女性貞操的看法?」
「請問你個人對三級片和A片之間的定義為何?」
「請問傳言中說你曾經被同居男友毆打,是真的嗎?」
「請問……」
記者一連串針對月熠的炮轟,讓她一時招架不住,只能怔怔地坐著,連呼吸都差點忘了;而這也讓暫坐冷板凳的男主角看得目瞪口呆。
為什麼他們會知道那麼多隱私?連蔡智傑都扯了進去?為什麼他們的問題居然像審問罪人一樣,那麼露骨而不懷善意?為什麼要對拍三級片的女星這麼嚴苛?影片裡不是還有其他值得討論的地方嗎?為什麼他們知道我縫縫補補卻依然漏洞百出的過去?為什麼他們要這樣二度傷害我?為什麼……
月熠心裡千百個為什麼,讓她一下子從天空掉到谷底,沒了思考能力,無端沾惹一身是非。
「各位,不好意思,Lily拍片太累,精神狀況還沒恢復,身體有點不舒服,請允許她先行離場;關於劇情或其他問題,可以請教男主角,謝謝大家的合作。」
Eric硬是架著受到挫折、百感交集的月熠,回到早先在飯店訂下的休息室。
他們並肩坐在床沿,雖然剛才拿熱臉去貼她冷屁股的窩囊氣還沒消,但他仍盡到經紀人的責任,本分地幫這個什麼都不懂、又愛固執逞強的倔女人解危脫困。
他點了根煙,兀自口抽了起來。
「給我一根,好嗎?」月熠像個毒癮犯了的吸毒鬼,伸出戰慄的手向他討煙。
Eric顯然氣猶未消,不過仍照她的意思遞過一根煙,為她點上火。
他的心裡有些懊惱,也有些心疼。
「Eric,抱我。」
枯坐許久,月熠反常地開口要求男人胸膛的庇護,讓他不敢相信親耳聽到的話,是出自於這個比自己還桀驚不馴、剛愎自用的女人口中。
「你說什麼?」他想確定,於是又問了一次。
「抱我……好嗎?」
月熠把頭轉過去看他,一臉的驚慌與無助,讓他嚇失了魂魄;他站起身,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這是她難得的特許,心甘情願的第一次接觸,他摟著她,心中卻沒有一絲得手的狂喜。
他的心湖,出奇地平靜,文風不動。
「我錯了,是不是?」月熠帶著無神的眼瞳,躺在他懷裡虛弱地問。
「傻瓜,你沒有錯,是他們都錯了。」Eric仍舊緊緊抱住她不放,語重心長地下了一個難解的評論。
「那為什麼我不能說實話?我的真心話換來一連串的批評與打壓,好痛苦……」
「這個世界本就積非成是,只有跟著隨波逐流,才能確保自身的安全;太過不一樣的人,就要試著承擔多餘的壓力。要做個平凡人或與眾不同的人,這之間的取擇,只有你能決定,而我只能從旁協助,把你的傷害減至最小,不能替你作任何決斷。」
月熠把頭探進他寬廣的胸膛,此刻的避風港,只有眼前這個男人了;已逝的、曾有的、未來的一切情感,似乎都變成如夢泡影,幻化了。
「Eric,你曾說要讓我成名,是認真的嗎?」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他把她推開自己的懷抱,定了定神反問她。
「我決定相信你。相信你替我作的任何決定,不會再投反對票了。」
「喔!嘗到苦頭了,要我幫你擦屁股啦!這可是件難差事喔!」
「就是難,才拜託你的,我可是把你當成好朋友看。」
「你就只會跟我打太極、哈啦馬虎眼,怎麼差別待遇這麼大?」
Eric是高興的,他的努力終於獲得了月熠真心的信任。
「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三折肱而成良醫。我現在瞭解了。」
「可是把真實的自己徹底隱藏起來,是很辛苦、很矛盾的,你真的願意強迫自己迎合流俗?」
「反正我天生就是正反兩面,無論做什麼都很矛盾。就像兩條魚游反方向,卻被一條線的兩端分別綁住了它們的尾巴,要走東邊也不是、要走西邊也不是,只能在原地游移不定。」
「好吧,反正我也不小心給你的線纏住了,要上也不是、要下也不是。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為你解開那條困擾你的線,帶你游向更美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