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愛林
中場休息,月熠盛裝坐在角落的一席,靜持不久後,再活躍於屬於她一人的舞世界。她表情空冷,毫無七情六慾的游絲浮現,像跳脫這虛華人間般,與世隔絕冰山美人。
「別抽了,肝好肺不好也是會影響演藝生涯的,你不想在那麼年輕、事業剛有色時,就因為變成個肺癆鬼含恨退出吧!」
Eric像個鬼魅般突然出現在月熠的身後,用兩隻手指頭輕鬆地拿走她手中的煙往自己嘴裡送。
月熠沒理他,再點了另一根煙。
「那個小女生是誰啊?你的接班人嗎?可造之材喔!」Eric抽著煙,色迷迷地望著台上正勁舞的Amanda,不是很專心地問著。
「怎麼?後悔找了個歐巴桑,現在改變心意要小紅帽啦!大野狼?」
月熠那頗為認真的吃醋樣,讓他打從心底想抱住她,如同對待小嬰兒般的咬一口,教訓教訓她那不安的心靈。
「你怎麼不情我想大小通吃,享齊人之福?」
「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原來你把模特兒當小老婆看待啊!不太有品。」
月熠說完,又拿起煙吸了一口,正準備要吐煙圈時,Eric的臉貼近了她,柔軟的唇覆上她的,等她驚覺要反抗,手腕已縛在他的手心,像獵物掉進陷阱,動彈不得。
旋即,Eric的唇緩緩離開,也讓她的雙手自由,他挺起身子,將剛剛由她嘴裡接過的那口煙,一圈圈對天空吐出個心型。
所有動作在三秒內完成,像蜻蜓點水,乾淨利落,不著痕跡。
「你覺得凌辱女人的貞操很好玩嗎?」月熠對這個遊戲之吻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鄙夷他的下流。
「我不認為你還有所謂的貞操,而且也不認為你會在乎它。」
他說得一點遮掩也沒有,用字遣詞令月熠羞赧得無地自容,她起身就想甩他一巴掌。
然而Eric的動作顯然比她快,他的大手早已高高舉起,作勢要揮下去,沒想到此時的月熠竟像只小白兔膽小地瑟縮在地上,嘴裡喃喃地喊著,「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Eric見狀,立即蹲下身去,心疼地緊緊抱著她,安撫這只受到過度驚嚇的小白兔;他沒情錯,他果真沒猜錯,是她生命裡那個該下地獄的男人曾經如此地對待她,使她身心受創,甚至失去了接受愛的勇氣,更遑論愛人的能力……
他就這樣子摟著跌坐在地上發抖的她。不一會兒他輕抬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空洞近乎呆滯的眼神,驚訝而心疼地發現那裡沒有淚,只有恐懼。月熠的身體久久不能自然地舒展,至今仍呈現蜷縮的狀態,怕是痙攣了。還剩十分鐘她就要登場表演,Eric懊悔著這劑猛藥下得太重,照目前的情況看,她今夜是無法登台了。於是他抱起她,跟老闆打了個商量,讓她到樓上房間休息,由Amanda繼續後段的演出。
Amanda勝利者的驕傲不掩飾地寫在臉上,和被抱進房間的月熠,呈現天壤之別的態勢。月熠的房門沒有鎖,他們開了門就進去,Eric將她安置在床上,並請老闆去端溫水來,之後,他打開了音響,想抒緩她的情緒,那首「TrytoRemember」立即染了整個房間,也再次尋回了月熠的另一個記憶,她的淚,傾洩了滿臉。Eric拭去她臉上的淚,撫著她嚇濕的長髮,用溫水為她擦洗四肢及背部,等她以正常躺平,他替她蓋上被子,在額上輕輕一吻,然後坐在床邊守著憔悴的她。
「看我這樣,很好玩,是嗎?」月熠恢復平靜的第一句話,不是咒罵,而是笑流淚的發問,像傷心的母親原諒惡作劇闖禍的孩子,平和而優雅。Eric深情而怔愣地望著月熠有如聖母瑪麗亞似的臉龐,那是一種世界上無可比擬的美,就如同安靜、悠揚又不全然幸福感的卡農。
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說:「對不起,我錯了。」
月熠又把眼光轉向天花板,任淚繼續地滾落。
她不知道身體裡到底積聚了多少的眼淚,可以如此源源不絕,她不想試探,不想知道答案,所以開口請Eric把音樂停掉,停止她所有的愛與不幸,至少在這一刻,消失在她房間。
「為什麼不鎖門?」他的語氣好像在責怪自己的太太,這樣會遭小偷闖空門一般。
「你還有幾個為什麼,一起提出來吧!我下星期一會交一為漂亮的報告給你。」她譏笑他的多管閒事。
「Lily,我理智的天使告訴我不要去探求你的隱私,只要學著對你好;可是我的身體裡住著另一個魔鬼,逼我解開你身上所有的謎團,瞭解你的過去、現在,掌握你的未來。但是無論是我體內的天使和魔鬼,全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你幸福,要讓你和我的未來只有幸福,沒有悲傷,你要相信我啊!」
他哀愁的眼眸,訴說著一片真心,但月熠的心,平靜如水。
「你走吧!別再和我談感情,沒什麼意思的。因為無論怎麼玩,你都是贏家;而我注定當個輸家,敗光我的一切,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和我所剩無幾的青春。你看不出來嗎?我沒有籌碼了,就算能玩,也撐不了多久。」
她閉上眼,不再看他。
他只好關上燈,走出房間,忍不住多看了對門一眼。
黑暗中,有兩顆失落的心,在無力地跳動著。
深夜十二點,蔡智傑下班回來,經過大廳,望見台上跳舞的不是月熠,心裡一陣不安,連忙上樓想探看究竟。
可上樓後,他發現走道和月熠的房間都是暗的,一片靜謐無聲,更加深了他的疑問,便連忙下樓想找父親問清楚;這時候,遇見正要上樓來的Aamanda。
「Amanda,你上來有事嗎?是不是Lily怎麼了?」
蔡智傑不會對別人稱月熠為「百合姐姐」,這個稱呼彷彿只保留給她,有一種特別的親密感。
「Lily有事,我代她的班。」她並不知道為什麼當了救火隊,當時正忙著交際應酬的她,沒注意到事情的始末。
「哦!」他又看了一眼月熠漆黑的房間,相信了這個解釋。
「智傑,不請我到你房間坐坐嗎?」她以一種很特別的語氣,說得帶有幾分色彩,暗示得很清楚。「呃……我不習慣讓人進我房間耶,對不起。」
他沒有說謊,能進他的房間的人,只有他的女朋友,就像他對機車後座的規定一樣;至今只有兩個人破了例,一個是他暗戀的死黨,另一個就是月熠。
「那Lily進去過嗎?」Amanda的眼神像在抓奸。
「沒有。你問這個幹嗎?」
「哈,那我就放心了。」她喘了好大一口氣,笑得像朵造型誇張的雞冠花。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蔡智傑語畢就要先行下樓,未料。Amanda撲身到他懷中,將他鉗制在月熠房門口,木板的隔間承受不了過大的撞擊,發出不小的聲響。
「智傑,你愛上她了對不對?」她嫉妒的問,眼裡凝聚的淚,漸漸無聲地滾落下來。
「你!你胡說,她是姐姐耶!」蔡智傑從未遇見如此行動派的女孩,此刻又撲在自己懷中,險些亂了方寸。
「你真的這麼認為?」Amanda抬頭問他,以一種期待著接吻的姿勢。
蔡智傑為了避開她低得不能再低的領口、酥胸半露的誘惑,趕緊抬起剛低下的頭,沒有作答。
「你告訴我啊!」現在她不只緊貼他的身體,還牽起他的手,往自己露出的小蠻腰上放,更牽引著他木訥地在自己身上游移。
「走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知道萬一……萬一的後果,對你的傷害會有多深嗎?」他的義正辭嚴和行動,完全守住了為人兄長的本分與尊嚴,他一向待Amanda如小妹妹般,從無逾矩之想。
Amanda被這只不解風情的蠻牛推得彈到牆上,差點站不穩,滿腹委屈瞬間化成兇惡的語句,像利刃無情地劃痛他人的胸口。
「我就知道你愛她,要不然你不會不知如何回答,她有什麼好?那個老女人有什麼好?我敢說她一定不是處女,她是一隻破鞋啊!人家穿過的破鞋你也要!你讀書讀呆掉了嗎?啊!」
她的這番話換來了一巴掌,不是蔡智傑,而是老闆。
老闆原本是想來看看月熠好點了沒,沒想到正巧讓他目睹這一幕,他狠下心,好不容易才舉起手,給她這個驚詫的一掌。
頓時,她和蔡智傑都呆掉了,就連躺在床上聽戲的月熠也怔愕不已,全場陷入無聲狀態。
「我四十多年來都沒打過人,把你們一個個不愛唸書、愛在外頭鬼混的小女孩都當成是我的女兒,相信你們功課不好,但人格一定還是高尚的。結果,今天你說的這些話,簡直比殺了我還要教我痛苦,你這樣是錯的你知不知道……你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