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芮慕秋
他是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男人,邵文鈴心頭一縮。他的臉簡直像用刀切割出來的,一斧一鑿,絲毫沒有暖意,比大理石還要冷硬。他的一雙眼掠過銳不可擋的精光,彷彿能洞悉一切事物……
「坐。」他命令式的一擺手。
「不必了,有事你直說吧。」路西斯雙手反剪在背,神色自若的站在離書桌三步遠之處,邵文鈴伴隨在他身側。
「我聽說……你帶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他的眼始終沒離開邵文鈴身上。
什麼叫不三不四!邵文鈴的肚子裡開始燃起一起火。雖然她邵家不是名門之後,但是一向以慈孝持家,比起他拿兒子的婚姻當籌碼好上千百倍!不行,忍耐,再怎麼說他是她的長輩。
「建議你該換掉你那些眼線了。」路西斯平板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感情起伏,「不實的消息可是失敗的開端。」
「路西斯,我知道你向來喜歡同我唱反調,但是你心裡也很清楚,娶了華倫斯家的女兒,對你的事業有不少助益。」公爵背倚著高背椅,雙手在胸前迭起。
「還有你的地位。」路西斯冷笑。
「這是毋庸置疑的。」公爵坦承,「婚姻本來就是一個工具,不是嗎?」
「你說得沒錯。」路西斯同意,「對我越有益處的,越適合當我的妻子。」
「你終於開竅了,兒子。」
「可是我認為華倫斯家的女兒並不能給我任何幫助,事實上我覺得她一點價值也沒有。」他說話的樣子彷彿像在輕鬆的閒聊一般。
邵文鈴被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嚇了一跳,這麼冷酷的話他居然能若無其事的說出口,不禁讓她感到害怕。
路西斯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撫著她。公爵瞇起眼睛瞧出些許端倪,他冷冷一笑,「這女人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什麼時候你連這種事都開始管了?」他眼底閃過一抹光芒。
「歡場的女人是沒感情的。」
歡場的女人!他要去看眼科醫生了,憑她這種姿色,人家還不要她呢……她怎麼貶起自己來!這個死老頭,她是看在路西斯份上不想計較,想不到他竟愈說愈過火了。不行,不行,繼續忍耐,她可是背負著中國五千年的優良傳統,不能讓外國人看笑話。
「不過是個女人嘛!兒子,只要你勾勾手指頭,哪個女人不投懷送抱。你放心,結婚後你想怎麼玩都可以,珍妮弗是不會反對的。送她離開,我不希望到時讓客人嚼舌根。」公爵從抽屜掏出一本支票簿,簽上名宇!「邵小姐,這上頭的金額隨你填,我只有一個條件——馬上離開溫特堡。」
她……她真的忍無可忍了!邵文鈴一把揮掉他遞給她的支票,高傲的仰起下巴,姿態像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王,口氣激昂,「公爵大人,我是路西斯邀請的客人,只有他才有資格趕我走。老實話,我覺得投身於政壇的人應該是負責、熱心、犧牲奉獻的,特別是像您這樣有悠久家族歷史的人;但是我錯了,您不僅自私自利,一心只想著如何鞏固勢力,絲毫不在乎親人的想法,而且還蔑視他人,視其它人為糞土,您以為擁有貴族頭銜就能仗勢欺人嗎?哼,您也只能在這兒呼風喚雨罷了。我很慶幸路西斯不像您,因為您這種人注定晚年淒涼,現在,恕我告退。」
邵文鈴一曲膝,如火箭似的奔出房間,才一關上門,她便後悔萬分,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天啊,「晚年淒涼」,呸呸呸,她實在太惡毒了,這話她也說得出口,要是哥哥知道了,非罵得她狗血淋頭不可。她真恨自己為何如此衝動,說話不經大腦,總歸一句話——笨
啊!邵文鈴垂下肩膀,沮喪的移動腳步。她對公爵那麼無禮,路西斯會不會責怪她?看來,她最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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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斯放聲大笑,看著那吹鬍子瞪眼的父親,他的笑聲更加猖狂。想不到一向柔順可人的文鈴,發起脾氣來也是很驚人的。
「粗俗不堪的臭婊子!路西斯,你的品味未免太差了。」公爵目帶寒光,整張臉泛著青光,可怕得嚇人。
「嘴巴放乾淨一點,父親。」路西斯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始終平靜的臉龐,終於有了變化,眼神寒峭如冰,整個五官斥充著憤懣的怒氣。
「兒子,別忘了規矩。」他頭一遭見到他發怒的樣子,以前無論他如何不滿,他也不會表露於外。而今……莫非他看上了那個言語無禮的平民?
「規矩?!范恩家族的規矩不是『冷』及『狠』嗎?」
「你……」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憤怒,公爵粗聲道:「誰?」
「我是珍妮弗。」
「進來吧。」他整個人倒陷在椅背,趁機調整脾氣。不能否認,路西斯是他的驕傲,他把他教授的一切學得淋漓盡致,運用自如,他實在該投身於政壇的。
「大人,許久不見了。」珍妮弗彎身行禮,「您的身體依然那麼健朗。」
「你出落得越來越標緻了,珍妮弗。」公爵呵呵笑道。
「謝謝您的誇獎。」珍妮弗紅著臉,偷偷瞄向路西斯。
路西斯又恢復往常漠然的表情,「父親,沒我的事了吧。我就……」
「路西斯,這些年來珍妮弗幫忙你母親不少,儼然已是我們范恩家的一分子……」公爵中斷他的話。
「那不是正好,既然已經范恩家一分子,有什麼事可以找她幫忙嘛。」
「你少裝糊塗。你我都知道,珍妮弗要名正言順的名分。」公爵再也沉不住氣。
「這也好辦,你收她做義女,不然……你娶她,我相信母親會非常樂意與你辦離婚。」路西斯譏諷道。
「路西斯!」他厚實的手掌重重擊向桃木桌,公爵憤然起身,「你願娶珍妮弗,是不是為了方纔那個賤人?」
「注意你的措詞,父親。」路西斯雙眼危險地瞇緊,全身蓄著一股強大的怒意,「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裡說出任何譭謗她的話,她有名有姓,你應該十分清楚。」
「你威脅我?」
「我哪敢威脅你呢,父親。」路西斯笑道:「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你……」公爵氣得無法開口,珍妮弗奔向他,扶他坐下並遞上桌上的茶杯,「大人,喝口水順順氣,當心身子。」
公爵咕嚕一下喝完水,瞪視著路西斯,「你看珍妮弗乖巧柔順,有哪一點不好,為何你就是不答應娶她?」
「大人……」
「珍妮弗確實不錯,可是我對她就是沒興趣。」路西斯坦然回答:「我已經找到我要的妻子,那枚戒指我也送給她了。」
果然!珍妮弗眼前一黑,雙膝差點支不住身體重量,他要娶的人是邵文鈴,不是她啊!
「該不會是她吧?」公爵立刻猜到大概。
「沒錯。」
「以她一個市井小民憑什麼入我范恩家,你簡直被她迷昏了頭。」
「我的意識可清楚得很。」
「哼,我不會答應的。」公爵咬牙切會的迸出聲音,「除掉一個人是非常容易的,兒子。若是你堅持要娶她,只怕她將活不過明天,你最好再考慮清楚。」
「既然你把話挑明了,我也禮尚往來。」他的語調十分平靜,卻不禁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要是文鈴有一丁點兒損傷,休怪我不顧念父子之情。噢,我忘了,我們有……父子之情嗎?」
「哈,就憑你?你能鬥得過我嗎?」公爵笑他的自不量力。
「嗯,我想想……我名下的產業大約佔了全英國經濟市場的百分之七十,如果我全移資國外,不曉得會發生什麼變動?而身為閻揆的你要如何解決呢?嗯,這大概還不夠,再加幾個醜聞,如何?」路西斯的語氣親切得比怒吼時還叫人駭怕。
公爵一臉無法置信瞪著眼前的路西斯。這是他……是他一手調教的兒子,如今居然回頭反咬他一口,他實在感到不甘心啊!
「我們應該達成協議了吧,父親。」路西斯嘴角微揚,「沒別的事,我就告退了。」他愜意悠哉的走出書房。
「大人。」珍妮怫見情勢已經無法挽救,連公爵都制不住他,還有誰能?
公爵歎息一聲,身子往後一倒,疲憊地靠著椅背,手支著額頭,「珍妮弗,你也下去吧。」
「是,大人。」珍妮弗不懂,為什麼路西斯總對她不屑一顧。她雖非絕色,但也稱得上是美女。他不喜任性、蠻橫的女子,她便努力改掉嬌縱的個性,她盡量讓自己符合他的標準,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不要她,連一個正眼也吝於給她?她實在不明白,邵文鈴究竟是哪裡好?!一股怨氣自她心底油然而升,她好恨,恨邵文鈴奪走她深愛的男人,恨她取代了她的地位。她會讓她付出代價的,這次她絕不會像上次一樣僥倖的逃掉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