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安琪
這女人太可怕了!穆沇直瞪著邵翊荷,打從心底發冷。
她的純真與單純根本是裝出來的!這女人再精明不過,連他向來藏得很好的真正情緒,她都能清楚窺見,她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平常邵翊荷外表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但她一定隨時暗中觀察他,就像觀察一頭落入她陷阱中的獵物一樣。
只是究竟誰落入誰的陷阱,誰是誰的獵物,尚且不得而知;她的自信,未免來得太早了!
「我們回去吧!」穆沇突然起身拿外套。
「咦?」邵翊荷不覺有些錯愕。剛才他們不是聊得很好?為何突然說走就走?
穆沇有些歉然地一笑。「抱歉!但是等會兒我還有件重要的事要辦。」
他的態度依然溫和有禮,但邵翊荷就是感覺怪怪的,他好像突然變了……眼神變得好冷漠──
「沒關係。」她順從地拿起皮包起身。
她從來不是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他既不肯說,就表示他有不說的理由,自己也不想逼他說出來。
「我先送妳回去。」
穆沇維持著一貫的紳士風度,將她送抵家門。
不過今晚不同於以往,他似乎不急著讓她離去,車門的中控鎖遲遲不打開。
「穆先生?」邵翊荷疑惑地眨眼望著他。他是想……
「叫我沇!」穆沇轉頭望著她,眼中放射出炙人的溫度。
「呃……沇?」邵翊荷遲疑地輕喊。
「對。」穆沇滿意地點點頭,突然將身體靠向她。「我到現在才發現,妳這裡有一顆小小的痣。」
他溫熱的手指,緩緩摩挲她細緻的耳垂下方,車廂裡的氣氛愈來愈親暱,愈來愈曖昧。
「因為很小,所以很少人知道。」邵翊荷吶吶地回答。
「我很高興我知道,因為我知道了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穆沇調情似的話語,染紅了她的粉腮。
她臉紅的樣子分外動人,穆沇在她的震驚中緩緩低下頭,吻住她柔嫩的唇。
邵翊荷沒想到他會突然吻她,再加上這是她的初吻,因此只能緊張得拉住他的衣袖,完全不知道如何響應。
不過即使她不懂得響應,她的唇依然甜美得讓穆沇捨不得放開。
他忍不住多吻了幾下,才毅然放開她。「好了,妳早點休息吧。」
「嗯。晚安!」羞澀的邵翊荷乖乖下了車,站在門前向他揮手道別。
他的銀色朋馳敞篷車駛離後,邵翊荷才忽然想起,以往分別時他都會說「明天見」。而今晚他卻沒有說──
是忘記了嗎?
她怎會知道,穆沇竟會從此消失無蹤。
在最後一次約會後,穆沇突然失去音訊,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一般,不曾再出現在邵翊荷面前。
第三章
穆沇站在客廳的大玻璃牆面前,目光蕭索地盯著二十層樓腳下的台北市區,許多燈火已熄,點點星光取代了地面的燈光。
他右手端著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靜靜地沉思,偶爾仰頭舉杯,啜飲一口金黃澄澈的酒液。
外頭夜已深,但他還不想休息,今晚他的思緒太亂,他知道就算勉強自己躺上床,也無法平靜入睡。
凝望著遠方的燈火,眼前不由得浮現邵翊荷的身影,那嬌妍清艷的臉龐、玲瓏窈窕的身材,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還有那神似恩恩的笑容。
想起她的笑,他的雙眼情不自禁瞇起。她……多像恩恩!但她空有和恩恩神似的笑容,所作所為,卻破壞恩恩所代表的神聖、純真,只要一想到這,他柔情的眼眸便瞬間冷了起來。
他失去了曾是他未婚妻的恩恩──因為自己的寬宏與退讓,但他的愛情不會轉移,他絕不會因為邵翊荷的某些神態神似恩恩,就因此愛上她。相反的,他痛恨神似恩恩的她!
她不該頂著和恩恩相似的甜美笑容,卻像朵交際花似的四處遊走於不同的男人之間,把男人玩弄於掌間。如果她找上他的目的,是想釣上一個能供她下半輩子揮霍享受的金龜婿,那麼這將是她最大的錯誤!
他將會讓她知道,她錯得有多離譜──不過,那將在他飽嘗她的甜美之後!然後,他會像對待一雙穿膩的破鞋,將她丟得遠遠的……
「哼!」他輕蔑地扯動嘴角,對於自己的打算,沒有半點愧疚。
是她先輕賤自己,怎能怪他人輕賤她?
穆沇端著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轉身離開窗前,將窗外逐漸沉寂的黑夜拋諸腦後──
一如拋去對邵翊荷一閃即逝的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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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也有個人站在窗前,透過敞開的玻璃窗,凝望著遠方。
邵翊荷悠悠走到窗前,玉手輕輕拂開薄紗窗簾,一雙晶瑩的美眸遙望著遠方,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回頭凝視自己居住了將近二十年的房間,除了風吹動窗簾的聲音和她的歎息聲之外,房裡沒有任何聲響。她從未感覺自己的房間如此蕭素冷清!她向來很能享受寂寞的。
不知是否因為穆沇的緣故,所以她才突然厭惡起孤單一人?
想到穆沇,邵翊荷的眼底霎時浮現酸楚的淚。
穆沇突然失蹤,就像突然打了她一個耳光,令她錯愕不已。在夜夜期盼,卻日日失望的反覆折磨下,她迅速消瘦了兩公斤。
為什麼?她說錯了什麼話?還是做錯什麼?她每天都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她好想穆沇,渴望見到他,但他卻不再出現!
難道他完全不想她,也不想見到她嗎?她以為他也喜歡和她在一起──一如她喜歡和他相處的感覺!
「翊荷!穆沇到底有沒有打電話來約妳見面?」
她的房門陡然被人推開,邵文德和周湘梅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來。
穆沇與侄女相識之後,一連約會了五次,邵文德正得意地以為,邵翊荷應該已經抓住穆沇的心,沒想到穆沇竟然在最後一次約會後,就不曾再出現過,眼看著半個月都過去了,穆沇連一通聯絡的電話都沒有。
他們對於穆沇的「失蹤」急得直跳腳,成天質問邵翊荷是否說錯什麼話,還是得罪了他?今晚他們終於忍不住了,直接衝進她的房間,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沒有,他今天也沒和我聯絡。」邵翊荷小聲地回答。
「怎麼會這樣?」邵文德難以置信,原本以為已經上鉤的大魚,竟然就這麼從他嘴邊溜走。
「都是妳的錯!妳在家裡裝什麼清高,為什麼不趕快打扮打扮,主動去找穆先生啊?難不成妳還等著人家上門約妳不成?妳以為自己是女王、公主,還是什麼千金大小姐?笑死人了!明天一早妳就給我上穆沇的公司去,約他見面、吃飯什麼都行,要是妳讓這條大魚跑了,我絕不會原諒妳!」周湘梅氣得渾身發抖,對著邵翊荷就是一頓劈哩啪啦的數落。
「嬸嬸,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不能呀!」邵翊荷難堪地搖頭。
他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他根本對她無意,要她厚著臉皮主動上門去找人,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周湘梅尖聲大罵。「妳說什麼?!妳不去,難道是想等著看妳叔父的公司倒閉嗎?」
「可是……我覺得這麼做,並不見得有用啊。」邵翊荷紅著眼眶解釋。「以穆先生那樣有成就的男人,一定自視甚高,我想他不會欣賞太過主動的女人,如果我追到他的公司去,可能會招來反效果。」
邵文德聽了之後仔細想想,也認同地點點頭說:「沒錯!太過主動的女人,確實會令男人倒胃口;況且穆沇向來風流,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想要釣他不能做得太明顯,否則說不定會招來他的反感,到時可就糟了。」
對男人而言,若隱若現的胴體,遠比脫得光溜溜的女人有吸引力;而若即若離的接觸,當然也會比大剌剌的挑逗來得有用。
「那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讓穆沇這條大魚溜走嗎?」周湘梅不甘心地尖叫。
「當然不是!」邵文德趕緊安撫老婆。「穆沇這條大魚絕對不能放過,不過得用對方法,否則反而會把大魚嚇跑。」
「那要用什麼方法?」周湘梅懷疑地問。
「我想想看……哎,有了!」邵文德高興地拍手大喊:「我派人去打聽打聽,看穆沇接下來可能會在哪裡出現,我們讓翊荷和他來個不期而遇,這樣可以製造他們相處的機會,又不會做得太明顯。」
「哎!這倒是個好辦法。」周湘梅這下滿意了。「翊荷,妳聽到了吧?到時妳可要不露痕跡地接近穆先生,在他身上多下點功夫,讓他迷上妳,知道嗎?我替妳訂做幾套漂亮的衣服,妳可要多加把勁,別讓我們失望!」
為了釣到大魚,向來對邵翊荷極為小氣的周湘梅答應得很勉強。
「嗯。」邵翊荷隨口應允,荒謬得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