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冉雲
「娘,您說錯了,沒什麼好對不起的。」藺雨潔對著滿室的空蕩喃喃自語。「我和娘不一樣……」心,是自己的、是自由的,沒有人能剝奪走。
若說她還有淚,早在母親在世時就流光了;若說她還有恨,那也全留給這個家了。
她輕合上眼,心緒百轉,沒有人知道此刻她在想什麼。
風停簾不動,滿室的靜寂,連針落地上都聽得出聲音。惟一流動的,是窗外的光,是時間。
室內漸漸轉暗,終成一片黑。
當第一道月光從窗牖迤邐進屋時,門,突然打開。
藺雨潔睜開眼,看向門口。
「出去!」她毫不客氣的對同父異母的弟弟藺維下了逐客令。
藺維反手帶上門。
他怪異的舉動讓藺雨潔起了戒心,她這才發覺門外的僕從不見了。
有點不對勁!
她站起身,對藺維冷言說道:「爹不准你接近我,你忘了嗎?」
某一年春宴,小她一歲的藺維喝多了,一時情不自禁緊抱著她不放,後來被眾人拉開,才免掉發生更難堪的情況。從那之後,藺老爺就不准藺維踏入她所住的院落一步,連見她一面都不准。但,現在他卻大搖大擺地進她的房,門外卻無人擋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藺維噙著一抹猥瑣的笑,黑瞳因眼前的絕色而更形合沉,眼底閃著一股純粹男性躁動的眸光。藺雨潔整個人像是浸在月色之中,白皙如玉的臉龐在月光映照下,幾近透明。他不禁深吸一口氣,卻還是穩不住腰際間亟欲萌發的騷動。
「你再不滾出去,我可要叫人來了!」藺維與她的距離愈來愈近,她邊說邊往後退。
「你叫吧!守在外頭的人都被我弄昏了,而且根本不會有人經過這裡,你叫啊,盡量叫,我喜歡聽女人的叫聲!」
好噁心!!「你想幹什麼?」她突然頓住,已經頂到床沿,沒有退路了。
「想幹什麼?」他哼笑出聲。「想讓你成為我的女人。爹居然把你許配給汴京城裡人盡皆知的癡呆少爺,你嫁過去擺明就是守活寡,不如讓我來教教你成為女人的滋味!」
「噁心!」藺雨潔眼角餘光瞥見床旁的花瓶,二話不說拿起來直接丟向他!
藺維卻不費吹灰之力,一手揮開,花瓶碎了一地。
藺維猛然撲向她,來不及閃躲之下,藺雨潔整個人被壓往床榻。
「放開我!我們有血緣關係,你瘋了嗎?」藺雨潔使盡全身的力氣掙扎。
「啪!」整個右手衣袖被撕裂開,露出一截藕臂。
初見掩於衣衫下的肌膚,更教他血脈賁張,混身充滿了男性徵服的快感。
「誰跟你有血緣關係?你以為我娘是什麼貞節烈婦嗎?」七歲那年,藺維無意間得知他娘背地裡跟姘夫幹了什麼勾當——一對姦夫淫婦悶不吭聲地讓藺老爺戴了綠帽,讓他白白養了別人的兒子!
藺雨潔根本不願去思索他話中的意思,她只想掙開他!
「我從小就很喜歡你,可是你從來就沒理過我!」他好恨、好氣!
十七歲的藺維,已有一般男子的力氣,嬌弱的藺雨潔就像是螳臂擋車,對他的侵犯毫無影響!
掙扎中,他抓住她兩手,定在她頭頂上。
「不要——」她大叫出聲。雙手被鉗制住了,還有雙腳,她不斷的踢打、兩手極力扭動,奮力掙脫他。
對一個亟欲逞獸慾的男人而言,獵物愈掙扎,他愈想征服、也愈有快感。
「不要碰我!」藺雨潔聲嘶力竭的喊叫、不斷的扭踢,說什麼也不願屈服。
「別嘴硬,待會兒你就會求我了——」
藺維一手抓著她兩手腕,一手往下,強行撐開她的膝蓋。突然間,他一個不注意,讓藺雨潔找到機會狠狠往他下體踢去
「啊!」藺維痛得大叫,鬆開手,彎身抱住自己——
藺雨潔見機不可失,掙開他,翻身下床準備奪門而出。
豈料,快跑到門口時,長髮被人從後一把抓住!藺維將她一拽,整個人欺上,把她壓制在桌上。「你不愛在床上是吧?沒關係,在桌上也行!」他咬牙說道。方纔那一腳,讓他眉心依舊緊攏,卻澆不熄他勢在必得的慾望。
就在他伸手探向她衣襟,準備扯下來時,藺雨潔順勢抓住他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啊!」藺維痛得一掌揮向她,將她從桌上打落。
「啪」一聲,藺雨潔翻下桌,整個人就正好匐倒在方纔的花瓶碎片中,細細的碎渣無情地刺入她的手掌、膝蓋裡。
「賤人!」藺維怒罵一聲,趨前彎身抓起她,突然,他慘叫出聲
「啊啊啊——」這次的痛叫聲比剛才在床上被「正中下懷」更為慘遽!
他兩手抱住腹部,手心感覺到一股濕稠。是他的血!?
藺雨潔被他抓起來時,順勢拿起一片尖銳的碎片,猛然轉身,使盡全力往他身上刺去——
她踉蹌退開幾步,雙眸瞠大,氣喘吁吁的看著藺維跪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她兩手顫抖抖,止都止不住。
她又慌又亂又怕,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知道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地催促她——
逃、快逃!這是你惟一能逃離的機會啊!
她奪門而出——
夜,靜如鬼魅。
藺雨潔一出藺家大門的同時,幾處院落也開始騷動起來。想必藺二娘已經派人四處尋她。
街道上冷冷清清,夜風透著沁涼直襲臉頰,她無暇顧及身體陡然而起的寒意,惟一的念頭就是——跑!
才跑過一條大街,就隱隱覺得身後有鼓噪的聲音。已經有一批人出來尋她了!
藺家的家業雖然岌岌可危,但富貴人家該有的排場一點也不減,光是僕役的人數,就直逼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所以藺二娘才能分配人手,從裡裡外外,一直尋到外頭來。
跑、一直跑、不停的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了,突然間,跑到岔路口的她,一時猶疑停了下來。
這下該往哪兒逃呢?
「我看到小姐了!她在前面!」一名家丁在街的另一端大聲吆喝,其他家丁聞言,全聚集了過來。知道自己的行蹤被發現,藺雨潔下意識地往右轉,再繼續跑、繼續逃——
「快追!」家丁們見她消失在路口,急起直追。
循著藺雨潔的方向,一票家丁飛快地跑到岔路口再右轉,這條街長約有百來米,一眼望去,卻不見人影。
「小姐人呢?」
「我剛剛明明看到她往這個方向跑走的呀!」
「不管了,大家趕快再分頭找找!」
一群人遂四散,繼續搜尋。
殊不知,藺雨潔就躲在離他們只有幾尺遠的陰暗巷弄裡。她身子嬌小,卡在門戶與門戶之間,僕從經過巷弄時瞥了裡頭一眼,竟沒發現她。
聽到奔走腳步聲暫時遠離了,她才放下摀住嘴的手,張嘴猛喘氣。嬌弱的身子忍不住的直發抖,輕盈的骨架幾乎快被抖散了。
現在該怎麼辦?都已經逃出來了,說什麼也不能再回去!要是被逮回藺家,再回到那個囚籠裡,等於就是宣判了自己死刑。
所以她非逃不可,即便是拚死一搏,她也是逃定了!
才閃過這個念頭、定下心,就隱約聽到馬蹄聲,由遠而近——
聽那馬蹄雜杳的聲音,藺雨潔知道這不是藺家的人。驀然她靈光一閃——
就是這個人了!是死是活就交給他吧!
她苦笑一聲,慘死馬下和回藺家之間,她竟然選擇了前者;藺家對她來說,像是必死無疑的煉獄;而前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馬蹄聲急如驟雨,愈來愈近——
藺雨潔站起身,深吸口氣,算準了時間,衝到大街上,站在路中央,張開雙臂迎面對著駿馬飛馳而來。
她緊閉雙眼,不敢目睹自己被馬蹄踐踏的慘況。
豁出去了,是死、是活,就交給這個人吧!
第二章
「喝!」馬匹速速急馳,皓月隨著他的身影疾行。夜風吹起他身上的披風,颯颯與馬平行,更襯托出他馬上耀武的英姿。
鎮遠將軍費聿勳每兩年就得遠從關外秘密回京一趟,以示忠心。
當朝一向視契丹「遼」為最大外患,滿朝文武為應付契丹外族一事,幾年來爭議不休,主和、主戰兩派各執一詞。
然,近來邊防地區衝突不斷,契丹已開始出兵襲擾河北沿邊一帶,加上邊境不斷傳聞契丹招降鎮遠將軍,欲斷大宋抗遼主力,這謠言傳回了京城,宋廷對費聿勳的忠誠漸漸生疑,幾番欲調任他回京城,都因戰事吃緊而作罷。
費聿勳也明白,滿朝重文輕武、重內輕外,他雖屢建奇功,但對朝廷來說,他是功高震主,怕是將來有一天會擁兵自重,這是宋皇室最大的忌諱與隱憂。
他連夜進京面聖,以表赤誠。但,卻得到令他意想不到的結果!
皇上下了一道聖諭,將他從目前情勢最吃緊的河北邊防,調任至綏寧地區,那是宋遼的三不管地帶。
為什麼會下這道命令?理由是再明顯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