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杜熙培
序
寫作的緣起
每人生活週遭都有不同的故事,每收到同窗、朋友寄來的紅色炸彈,大家七嘴八舌最感興趣的莫過新郎和新娘追、趕、跑、跳、碰的愛情經過,有甘有苦,有一帆風順有挫折橫生,有人愛情長跑八年,有的認識三個月就閃電結婚,這些枝節變數都暫時在婚禮上塵埃落定,新娘嫁得如意郎君的嬌羞,新郎抱得美人歸的志得意滿,我們這些親朋好友也乘機樂得補一補,順便沾沾喜氣。
但HappyEnding並非永遠定格在那美好的一天,時間繼續往前推,生活還得照常過,少了玫瑰色彩,多了柴米油鹽,不同家庭長成的男女,當然有不同的生活習慣、價值觀,調適得當的仍甜甜蜜蜜,也有的小夫妻倆談話內容千篇一律就是互相指責、嗟歎、抱怨。
聽過瑣瑣碎碎的八卦情事,自己的心情也會隨他們傾訴的愛憎離苦起起落落,本著勸合不勸離,安慰的話就打轉在你(你)假使、或者、如果這般那般明天是不是會更好,互相寬容,互相溝通,別逞一時之氣的老生常談。
這樣的故事每天都發生,感情是美好的,真愛是難求的,於是動念將這些假使、或者、如果的感慨化諸文字,加上天馬行空的幻想,於焉產生這一本小說。
剛開始摸索得很沮喪,角色常顧此失彼,或是無法確切以文字形容出想表達的悲歡喜樂,總之有學習就有進步,繼續努力吧!
第一章
黃蓉連聲噴嚏打個不停,兩眼淚汪汪,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暗罵那個王八蛋害得她「舊疾復發」,全身雞皮疙瘩,只能拚命抽面紙,鼻水、眼淚擦得她手忙腳亂。
「黃蓉,你沒事吧!」小賈驚訝地看她,一邊忙不迭地供給面紙。
白癡!她的樣子像沒事嗎?黃蓉連罵人的時間都沒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辦公室裡面的主編陳重賢聽到外面的騷動,忙探出頭來問:「怎麼回事?」
小賈捧著一大束香水百合轉過身來,看著主編,一副無辜的表情,他惶惑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才回來不到十分鐘,黃蓉就這個樣子了。」
陳重賢一看見花,就知道原委地急忙走過去,喊道:「小賈,快把花拿開。」方才小賈擋著黃蓉,她才沒注意到。
小賈莫名其妙將花拿到隔壁的會議室。這麼一大束花多貴啊!丟了可惜,晚上下班可以拿回去再送給房東的女兒。
小賈回到辦公室,見主編擰著濕毛巾幫黃蓉冷敷,而黃蓉已經好多了,只是眼睛和鼻子還紅通通的。
「陳姊,怎麼回事?」不會是自己今天出門時,古龍水噴太多了吧!他想。
不待陳重賢答話,黃蓉已經先開口問:「你沒事買花做什麼?嫌錢多啊,還躲在我背後害我!」力氣恢復後,她馬上埋怨小賈。
陳重賢見小賈不明所以,就點明他說:「她對花過敏,尤其你又捧著一大束,刺激更大。」
「不會吧!不是聽說只有歐美人士才會有花粉熱嗎?」小賈訝異地問,見她們兩人的臉色也覺得自己說了傻話,台灣氣候潮濕,空氣又糟,有鼻喉過敏的大有人在,所以他又解釋說:「剛才勸募的會場有人送花,我覺得丟掉實在浪費,就想拿回來辦公室插,見黃蓉低頭認真的樣子,才一時好玩躲在她背後想嚇她。」
黃蓉的座位是背著門的,又常「雲遊四海」,難怪小賈回來她沒注意到,倒是她的鼻子先發出警報。
陳重賢好笑地罵了句,「無聊。」
其實陳重賢一直很疑惑,她和黃蓉在大專是同一個社團,黃蓉都喊她學姊,兩人無話不談,但她卻一直不知道黃蓉對花過敏,而且以前常有人站崗送黃蓉花,也不見她有什麼異常。
黃蓉是個孤兒,從小就在不同的遠親、近鄰家中寄宿,所受的白眼冷面,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可是認識她後,陳重賢就見識到她的堅強樂觀,別人好夢方酣時,她是一個家教一個家教的兼,肯德基、麥當勞速食店的工讀生群裡,也一定有她。陳重賢對她是又心疼又佩服,看不慣她如此拚命又省吃儉用不顧身體,但阻止她也只見她煥發出神秘的表情回答,「因為我有個夢想需要實現。」
畢了業,黃蓉工作了一年後,通知陳重賢她要到法國尋夢,陳重賢這才恍然大悟,黃蓉是學服裝設計的,到法國留學自然是最大的夢想,只要是名聞遐爾的名牌,如香奈兒、YSL,都是上流社會雕飾身份的珍寶。早期為「羅馬假期」一劇女主角奧黛麗赫本設計劇服的Givenchy,也崇尚傳統的法國風,法國無異是服裝界的龍頭,引領世界潮流——而這些當然是黃蓉三不五時在她耳朵邊告訴她的,想不記住都不行。
看見黃蓉這麼興奮,她也替好友高興,以黃蓉的才氣,一趟法國之行回來,定能有所斬獲,說不定還能聲名大噪呢!
結果一年不到,狼狽的黃蓉跑來求自己收容她。正確來說,黃蓉對花過敏,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於是陳重賢向她求證。
「對啊!那裡的花草太毒了,害得我現在還有後遺症。」黃蓉只是這麼輕描淡寫地說。
小賈歉意萬分地說:「黃蓉,對不起。」一面還正經八百地行九十度鞠躬大禮。
「沒關係啦!你才剛來不久,當然不知道,不知者無罪。」黃蓉也覺方才自己口氣太沖。自己的壞毛病,已經增加週遭的人許多不便,同仁知道她的怪癖,都主動將辦公室裡的花籃花圈搬到戶外,只留下幾株萬年青。
「那你怎麼出門?到處都有花店,社裡也常辦些酒會,一定會有花圈、花籃的,你不慘極了?」小賈見黃蓉不怪罪才釋懷,腦子一轉又懷疑地問。
「我戴防毒面罩啊!」黃蓉開玩笑地說。
黃蓉和陳重賢兩人見小賈信以為真的呆樣,不約而同地大笑出聲。
見狀,小賈方知被騙,也咧嘴一笑。
「其實沒這麼慘,我會預先吃藥,別太靠近就可以了。可是我對種在土裡的花又不會發作,夠畸形吧!所以不是花粉的緣故,你不用擔心啦,只要下次你別再捧著花束靠近我就行了。」黃蓉鉅細靡遺地解釋清楚。
記得陳重賢剛開始發現她對花過敏時,還不信邪的每日一束花擺在她床頭,說是以毒攻毒,直到黃蓉三天兩頭被這搞得頭重腳輕,兩眼茫茫地瀕臨發瘋時,陳重賢才放棄,接著又緊張兮兮地買一些別人告知的偏方,帶她四處求醫,但歸結都說是黃蓉自己心理作用,只要能打開心結就可不藥而癒。
後來黃蓉受不了了,堅決不就,嘀咕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得了什麼不可救藥的絕症,或什麼神經病的。」
陳重賢這才作罷,雖然一開始還是會舊習難改,可是一起工作、同居了將近五年,見她沒什麼大礙,也就放心了。
黃蓉常內疚地想,要是陳重賢知道,有個偶發事件促使她過敏發作,不氣得罵她神經病才怪!
記得有一次她走在街上,碰到沿街兜售花的阿婆向她招呼,「發啊!小姐買發啊!」看著阿婆熱切地將花束拿到她面前叫賣著,她不期然又想到在法國那個笑咪咪捧著花送她的人,「發」、「法」,「法」、「發」,瞪著眼前的玫瑰花,這兩個字像陀螺似的在腦海裡轉了又轉,她又開始全身冒出雞皮疙瘩,鼻子癢癢地打出噴嚏,接著就開始她每試必靈的過敏生涯。
她也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離譜了,不但不用法國貨,就連「法國」這個字若能用其他字代替,就一定不會多寫,偏執得太過分了。
周圍的同事、朋友瞭解她的毛病後,就小心的幫她注意,所以五年下來,發病的次數愈來愈少,近半年來連一次也沒有發作,她還以為自己已經痊癒了,沒想到在小賈一試之下,就推翻她自我安慰的假設——她已經擺脫那個人的陰影了。都已經五年了,難道他對自己的影響還無法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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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重賢將黃蓉叫進自己的小辦公室裡,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黃蓉一走進去,看到一如往昔散亂的桌面就莞爾一笑,可是她是不會動手收拾的。大致上她很多地方和陳重賢很類似,一樣樂觀、不愛整潔,難怪她們兩人能住在一起五年之久,「臭味」相投嘛!
不過她沒有學姊陳重賢的幹練以及對工作的熱愛。她一向都丟三落四,只有以前學服裝設計時狂熱十足,但現在為了拋開所有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切,她轉行到完全不相干的雜誌社,幫陳重賢打理些行政、企畫的工作。
這家「尋夢園」雜誌社,是陳重賢的父親陳冠德所創辦的,他是個老好人,創辦雜誌的目的是增加「兒童之家」的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