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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冬凌

    「耘耘……」他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他也感受到了那一波波不尋常熱潮,在他心扉間造成巨大浪濤。

    「我沒事了。」她慶幸此刻的黑暗,否則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輕輕抽離他的懷抱,強迫自己不要貪念他熨灼的體溫,以及他輕柔的關懷。「謝……謝謝你。」

    「何必見外?你跟我又不是外人。」

    「是外人……」八年的分別,已經讓她快不認識他了。

    她不解……不明白當初服完刑的他,為何不見蹤影?而她卻像個傻子,一直在遵守諾言、等待著他的歸來——

    嚴峻一時語塞,空出的懷抱因她的離去,而有了縷縷失落感,「耘耘,你還在怪我嗎?」

    「沒什麼好怪的。」她搖搖頭,心口流竄著一股熱潮。

    「是嗎?你真的不怪我?」他苦笑,從她冷淡的反應中,窺出了她的心思。「其實你應該怪我的,因為我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諾言,我……」

    「你有怪我嗎?」不讓他說完,她半途截斷他的話,反問。

    他一愣,順著她的話尾詢問:「怪你什麼?」

    「怪我不認你。」她以雙臂環住自己,緊緊的護衛住自己脆弱的心。

    「那也是應該的,因為先前我也沒認出你,你生氣、怪我,都是我自找的。」只不過當他認出了她,聽著她喊他嚴先生時,心情不快的逼近發狂地步。

    在他歡欣的與她重逢相聚,卻換來她的疏遠、冷淡相對,面對她咄咄逼人的言辭、傲然倔強的神情,他的沉著冷靜漸漸崩坍析離,所以他才會在她警覺逃竄時,追了上來。

    久久,空氣中傳來她的一記輕歎,「峻哥,你變了……」

    「你也變了。」變得如他想像中的美麗清雅,只是那膽怯軟弱的個性,被強悍火辣給取代了。

    「當然都變了,因為我們已經有八年沒見了。」八年,好長的一段日子。

    「是啊,都過八年了……」他歎息附和,「只是我的腦海裡,還記著你八年前的樣子。」

    「我也是,我還記得以前的你,老愛跟嚴伯伯吵架,一氣之下就爬過我家圍牆,來找我聊天看電視,陪我等耕哥回家……」

    提起過往,他的眼底瀰漫起層層懷念。

    「你還敢說我,你那時候還小,一遇到閃電打雷下雨的時候,就會害怕的跑上二樓,把自己給埋在棉被裡,卻還不忘打電話給我,哭哭啼啼的跟我求救,大叫著雷公要劈死你了,要我一定要救救你。」

    「我現在不怕閃電打雷跟下雨了。」她皺鼻,死也不承認有那麼窩囊膽小的青春往事。

    「是嗎?」他莞爾,「那麼剛剛躲在我懷中,哭著喊爸叫媽的人是誰?」

    她的臉頰一熱,雙臂還殘留著他胸膛的暖氣,「那是無法抗拒的,誰教電梯要突然發生故障。」

    「我還以為你的幽室恐懼症,早就治好了。」八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也不見她復發的跡象。

    「本來是已經好了……」話尾消失於口中,在舌尖打轉的話語,無法誠實向他托出,在他離去後,她就因為失去了可依賴的對象而復發了。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本來是好了,那為什麼又復發了?」當初為了克服這份恐懼,她乖乖的去接受心理治療,只為了要勇敢一點、堅強一點。

    「你為什麼沒有……」

    「啪」的一聲,電梯內的光源恢復正常。

    暖熱的光源照亮了他們,讓他們看清了彼此,也在彼此臉上找到了一絲屬於八年前的熟悉感。「電梯開始動了。」他的注意力被恢復電力的電梯給引去。

    「嗯。」她應了一聲,將未問出口的話給嚥下肚去。

    電梯的燈號閃爍著,順暢的在一樓停住,且緩緩開啟了門扉。

    嚴峻的眼溜上了側龐染上落寞的季耘,「怎麼,你還在害怕嗎?」

    「不是。」她抬頭,滿懷疑慮的眼對上他深邃的炯眸,「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他微笑,喜歡上與她和平對談的氣氛,經過八年,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而他漸漸喜歡、接受這種迥異的感受。

    「為什麼沒有遵守諾言回來?我一直在等你服完刑出來找我,可是……為什麼?」

    門在此刻完全敞開,一群亂哄哄的人正候在電梯門前,其中有著焦急不已的林秘書。

    「總經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林秘書急忙走上前,訴說著她的驚恐,「你知道當我發現電梯發生問題時,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下午還有滿滿的行程……」

    嚴峻聽不進去她的細碎抱怨,眼中只盛滿了季耘那張意欲求得答案的臉龐。

    「我……」然而望著她的臉龐,他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我……」

    幾位電梯維護人員衝進電梯,將他們兩人給推了出去,而嚴峻則被林秘書給強扯著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離開了她的眼界,她還是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怎麼了?」突地響起一聲問候,將季耘從沉思中給拉回現實。

    她瞪著出現在眼前的臉孔,腦中游離的思緒漸漸聚合,「耕哥?」

    季耕伸指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連我回來的開門聲也沒聽見,你是神遊到哪裡去了?」

    「沒有。」她慌忙的坐起身,以雙掌胡亂的抹臉,目光追隨著在廚房忙碌的大哥,「耕哥,你今天不用值班嗎?」

    「這個月的值班表有了變動,以後我只負責早上的門診。你吃晚飯了沒?」

    「還沒有。」她抬頭瞄向掛鐘,在她發呆期間,時間竟就不知不覺地過了兩個小時,見他有所動作,她起身走進廚房,「你要煮晚餐嗎?我來幫忙。」

    「你要幫忙?」季耕有些訝異的挑眉,然後探手覆住她的額頭,「你是燒壞腦子了,還是哪裡不對勁?你之前不是都說累都累死了,沒有力氣進廚房弄一頓吃的嗎?今天該不會是下紅雨了吧?」

    季耘沒好氣的拉下他的手,「耕哥,偶爾我也會有想下廚的時候。」

    「好,隨便你。」他轉身自冰箱中抓出一包四季豆,「那你就負責挑四季豆。」

    「好。」她打開包裝,把四季豆給倒了出來,抓起一兩支四季豆在手中撥弄著。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瞟向桌面上的一張粉紅色請柬,那是今天與嚴峻會談完後,他拿給她的,並且說明了那是一個小型家庭聚會,要她抱著輕鬆的心情前去參加。

    可是,她卻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去參加這個小型的家庭聚會。

    「這是什麼?」走進客廳,在廳內矮几上挑揀著信件的季耕,發現了請柬的存在。

    「耕哥,那個是……」

    季耕翻轉過請柬,在請柬後頭發現了嚴峻的名字時,他檸起了眉,「你跟那個小子見面了?」

    她噘了噘小嘴反駁:「耕哥,峻哥已經不是你當年認識的小子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瞞著我去找他?」他將請柬放回桌面,一點想探究的意念也沒有。

    「我沒有去找他,也沒有瞞著你。」她頓了一下,決定誠實以對,「其實是雜誌社最近想做一篇有關他的專訪,好死不死,總編點名要我負責,所以就……」

    季耕以含義深遠的目光,在她身上轉繞了一會兒,「你原諒他啦?」

    「別說原不原諒,我又沒怪過峻哥什麼。」她轉過身,不想讓大哥一雙探測眼,盯視著她不放。

    「你想騙誰啊?當初那個小子沒有回來,你還抱著我哭得死去活來的,嘴裡還一直問我——耕哥,為什麼峻哥不回來?為什麼他要騙我?他是壞蛋,我恨死他了。」

    她臉上一紅,「耕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要記得那麼牢行不行?」

    「我記憶深刻啊!」季耕一歎,舉步走向她,大手置於她的頭頂,撫摸著她柔順的長髮,「你這個丫頭,從以前就他嚴峻那小子,如今長大了,該不會也粘得緊吧?」

    「誰粘地啊?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她眼底有著絲絲落寞,「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怎麼了,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樣?我還以為這幾年來,我那個柔弱的妹妹搖身一變,成為超級無敵女超人了。」他捏了下她的臉頰,取笑著。

    「耕哥,你還開我玩笑。」她不滿的嬌嗔。

    「好,不開你玩笑。」他認真的審視起她來,「小妹,既然你已經跟你的峻哥重逢了,為什麼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她心煩的抓起四季豆,「我不知道要不要去參加峻哥的家庭聚會?」

    「為什麼不去?」這倒是稀奇了,「你以前不是很粘嚴峻?既然你們恢復了從前的交情,你不正好可以跟他撒撒嬌,然後跟他告狀,說我是如何的欺侮你?」

    季耘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拜託,我幾歲了?才不會玩那種幼稚的把戲。」

    「我記得你以前常玩,不是嗎?」他挑眉,在嚴峻面前,他可是一個不負責任、又不疼妹妹的壞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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