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雪莉·費伊
「見鬼,佛通!別叫我寶貝!」
第七章
半道上
4月25日,下午2:30
中午過後,傑斯一路順著小河,繞過雜草叢生的亂葉棵子,只見河水頓寬,變成一個小湖。他雙手負背,上身前傾,扭了扭腰,想放鬆一下肌肉、然後挺直腰板,把帽子推到後腦殼上罵了一句.
達妮畏畏縮縮。她一點都不習慣傑斯罵罵咧咧的習慣。無論是罵什麼或什麼都罵,她一聽到,就知道是怒氣爆發的信號。
「又怎麼了?」她邊問邊把她的那個包袱滿不在乎地扔到濕漉漉的地面上。
「看到那個湖了吧?」
達妮瞄了傑斯一跟;看到那湖泊在黃昏的輝光中熠熠反光。
「是的,但我沒看到有什麼好罵的。挺美的嗎!」
「挺美的!上帝救救我,別讓這個無知的
城裡妞在我旁邊。那是我們的小河,女人!而今給山巖攔斷了。」
「那又怎麼了?達妮也發了火,她只覺得從裡到外又累又酸。腳上不只是疼,連兩個腳
踝上都打了血泡,像閃閃的銀幣那麼大。空氣清新,但陽光酷熱如暑——她的皮膚都給曬黑
了,她的身上沒有一塊暴露的地方沒劃傷,況且又癢得難受,像是小飛蟲叮的似的。她將來
會享受那平坦的柏油馬路和高樓大廈的。
「這些石崖攔住了我們出山谷的去路。」
「噢,」達妮正忙著查看自已腳上的血泡,她興味索然地朝那石崖瞥了一眼,「不就是一堆
石頭嗎,我們不能爬過去?」
傑斯放下包袱,一屁股坐了下來。「達妮,\"他耐著性子說,「這些『石頭』每一塊都比得上一
間房子大,大多數都賽過一幢樓呢.我們幾乎就不可能爬過去。我們只好另闢蹊徑了。但要
好多天呢!—」他煩亂地將他的斯德特森帽扔到地上。
達妮朝那擋住他們去路的石崖看了一眼,然後又回頭向後望去。眼前是一片綿延不絕的山脈。然後,她看到遙遠地方他們那個小營地。山谷倒真的不是太大。但她驚奇地發現,他們好不容易走了這半天,才走了這麼一點路。傑斯可能是對的,他們要再找條路也許要幾天呢。
「我們在這裡露營吧!」傑斯淬然說道,「精力充沛點,明早好趕路。」
達妮裹緊毛毯,躺在硬邦邦的石頭地上。目光睥睨,整個山巒沐浴在一片銀白之中,天地間亮如白晝。作為一個城市長大的孩子,她競驚奇於那夜的魅力。四野之中沒有一絲城市的燈光,但卻並不那麼黑黝黝地令人恐怖;一隻貓頭鷹從一棵樹飛到另二棵樹。淒厲的叫聲不斷地在頭頂迴響。她微笑著轉過身來。而僅僅是幾天前,這種淒慘而時有時無的叫聲還讓她發瘋,如今她明白了原委,便笑話自己以前的無知。
她真想舒適一些,但不可能。我伯總是想當然。她尋思著,將手伸進毛毯裡面,又掏出一塊小石於,柔軟的床鋪,齊備的食物,流淌的熱水,等她回到家之後,她再也不會抱怨任何事。她疲憊地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無奈地睡了過去。
傑斯坐在小火堆的另一邊,凝視著劈啪作響的火苗。他希望不需太久就能回去。他一回休斯敦就要和拉蒙特·希伯特聯繫——看看離婚是否已結案。天啊,要是脫離了路易薩的盡絆該有多好……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參加他的正常活動……甚至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和另一個女人約會,一個能一塊兒交心,一塊兒大笑,一塊兒作愛的女人,一個像達妮·愛爾華斯一樣的女人。
他夢想著他的未來。火苗漸弱,他又添了點柴火,養了火留著過夜。他伸了個懶腰,脫下跑鞋,躺下去,用毛毯裹緊身子。他感覺到好像是達妮也和他裹在一起……他努力不去想她——但僅僅是一剎那。
達妮。他的目光投向了微弱的,火苗的另一邊。儘管他們總像貓和狗一樣鬥個不停,但她總使他感興趣。她向他顯示了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所看不到的深層性格。瞧瞧她對漢克的那種態度。她的悲傷幾乎將他的心都刺了出來。
他努力地勾勒著路易薩對一個初識的人流淚的情景。他看到她之所以流淚,僅僅是.因為她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
達妮可完全不同。她有一種持久的魅力,她一旦將一生托付給你,她就永遠不會離開她的男人。
半道上
4月28日,上午:00
「他媽的,」傑斯咬牙切齒地咆哮著。
「真他媽的操蛋!三天了,走了整整三天,跌跌絆絆,連滾帶爬……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我們沒法自救,真的麻煩了。」
「又出什麼事了,佛通?」達妮趕上來,站在他身旁問道,「我討厭你老是動不動為了屁大的事就罵罵例咧,無論什麼,還不至於這麼壞吧?」
「噢,是嗎?。好吧,我想我該聽聽你那些好聽而又實在的咒罵。寶貝,你看看!」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向讓他生氣的東西。
「可,可是……就是那條小河呀!我們的那條小河!有個湖,還有鵝卵石——鵝……卵……石。」她倒吸了一口氣,那湖泊,那條熟悉的小河,波光粼粼的水和耀眼的日光,所有這一切都像是對她的嘲笑和挖苦。
「是的,」傑斯怒氣沖沖地說,「我們一直在這混蛋山谷裡轉悠,四周滿是岩石和陡峭的斜坡,連山羊也會給嚇退。而唯一的出路卻又給一個最大的山崖堵住。大概是創世紀時就滾下了這座崖。」
達妮兩腿交叉坐在地上。悲傷地望著那些將他們圍在中間的白得發亮的鵝卵石,「傑斯,」她低聲說道,「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給卡在這兒了?」
「對,他媽的!不,見鬼,我怎麼知道。」他又罵了起來。傑斯終於把所有能罵的話都罵完了,才鎮靜下來。真沒用!傑斯想,當他們沿著那條河流找路往外走時,他壓根兒沒想到這條荒蕪的路線也會無影無蹤。如果是五天前,小河就消失的話,那反而簡單了,再找條小河順著走就行了。
但現在可找不到小河了;見鬼!甚至連條路也沒有。他望著那個被堵死的出口。又開始罵起來。
「現在該怎麼辦,佛通。」達妮的聲音切進了他憤怒的思緒之中,將他從自怨自艾中拖了出來。
「你先去扎個營。」他說道,僅僅是一瞬間,他就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好的,讓我覺得安全點。那你呢?」
「我爬出去。」
「你瘋了。」達妮呼地站起來,凝視著他。如果不像是那個固執而毫無腦筋的……「你是不是完全失去理智了?爬那個?你會折斷你的臭脖子!無論如何,」她頑固地說,「你不該把我一人留在這兒。你走我也走。」達妮把拳頭插到屁股後面——傑斯熟悉這個姿勢,他害怕了,他痛楚地歎息著,沒了耐性。
「應該有路的。」他哄著她。他的微笑舒緩。誘惑……而又性感。這是他最有特徵的微笑,過去不知征服了多少女人。「我還得試試,達妮。至於說到你是否也跟著我去、我想我自己走得更快點。」
「傑斯……」達妮開始申辯,但他馬上打斷了她的話。
「理智點。寶貝。你真的想爬上去?」
「不,」她從他肩頭往上望去,「但也許……如果我們自己再等幾天……」
「達妮……」傑斯頗有耐心地爭辯著,並且已經準備哪怕和她談一整天;也得說服她。「沒人會來救我們,現在沒有,:永遠也不會有。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想,但我不想在這兒糟踏我的餘生。」
「噢,當然還不至於那樣。我是說,早晚會有人來的。」達妮辯解道。「你自己也說過,你家裡人永遠不會停止找你,哪怕有關當局停止不再搜索,我也認定鮑勃肯定會來找我的,哪怕地獄都凍實心了,他也會來,所以有什麼值得你冒著折胳膊斷脖子的危險去爬那個……?」她指了指那座山崖。「假如我們等得再長一點。」
「再長,然後再長。也許我們在這兒等一輩子,也不會有人來。」傑斯的語調那麼柔和,同時又那麼冷峻。他已經下定決心,便從頭上取下包袱,扔到地上。
「你要幹什麼?」她問道。
「我得走了。我已經走晚了。如果真有人找到我們,肯定會很娩而不會是太早。」他跪下來,把保溫杯和獵刀系到包袱上面,「等我爬到上面,再把它給拉上去,我就上路了,你呢,就回到營地去,呆在那兒,我把斧子,小刀留給你,還有捕魚筐,你也知道如何下絆子了。如果變天了,你可以躲到飛機裡去。」
傑斯用手扳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他真想緊緊地擁著她,吻吻她……但假如他真的那樣干了,他就永遠別想從這兒走出去。而他們必須得出去。「我會盡快叫人來。祝我好運吧,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