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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雪莉·費伊

    「怎麼吃?」』

    「怎麼吃?怎麼吃?」傑斯發瘋似地叫道。她是不是給撞了一下,就沒感覺了呢?他一大早就為她擔心。她睡著了,睡得跟豬似的。自從他們在黎明前說過幾句話,他就沒能再叫醒她。

    這下好了。她就坐在那兒。就像你所希冀的那樣,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他忍受得太多了。對達妮的擔心,對漢剋死亡的悲憤,有離婚的壓力,還有時飛機失事的恐懼,這一切一併向他壓過來。就像父母看到丟失已久的孩子歸來而失去控制一樣,傑斯嚷道:「放進嘴裡,嚥下去!」他咆哮如雷。

    「你沒必要那樣大喊大叫,佛通先生。我不是聾子,況且我也很清楚如何服下阿斯匹

    林。」

    「只是服下阿斯匹林,是嗎,愛爾華斯小姐?」傑斯低溫地吼道!,他仍然感情衝動,因這一系列他無法控制的事件面苦惱萬分。可是這個女人竟然這樣和他說話。他感覺壞透了。

    「我常用水來吞下去,你怎麼吃藥?」

    傑斯盯著她,拿起一隻保溫杯向小溪走去。達妮望著他的背影,心想:黎明前的幾小時內,這傢伙還挺溫柔的,這會兒怎麼了……她是不是在做夢呀?

    傑斯為她倒了一杯水,把藥服下,然後只說了句「別亂走」就離開了。

    「你知道你都在幹些什麼?」她酸溜溜地學著他的樣子拿腔拿調地說。「服下去,別亂走,哼——真彆扭。」

    「你去哪兒?」她在他背後叫道。傑斯未回答她。「她也並不希望他的回答。達妮看著他消失在叢林之中。她躺在毛毯上,閉上眼睛,努力遏制住不斷襲來的頭痛。「沒錯兒,」她咕噥著。「乾脆走開,把我—個人扔在這兒。我才無所謂呢,我又不想從你那兒得到什麼。」

    達妮再醒來時,陽光在西方已經拉得很長了。她小心地往兩邊動了動,搖搖頭,發覺阿

    斯胚林還真管事兒,腦袋裡的刺痛沒了,只是顱骨還有點疼痛。「我也沒辦法。」她自言自語。

    她看到一束陽光從金屬體上反射過采。她用手遮住眼睛,瞇縫著,看到就在一層茂密的樹叢後面躺著那架墜毀的飛機。

    「我敢打賭。傑斯和漢克肯定在那兒。」她斷定。男人,他倆只是一群長大的孩子。他們總愛圍著那架飛機吵來吵去。無休止地爭著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而不是到底會怎麼發生的。

    她一看到那反光的墜機金屬體,就清清楚楚地想起了墜機的情形。「天哪,」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們真的墜機了……而且還倖存下來。」

    一幕幕令人心悸的情節佔據了她的思緒,她驚異地望著那架破損的飛機。最恐怖的噩夢已經過去了。她還活著。

    她站起來向墜毀的飛機走去。她猛然覺得她得找個人聯繫一下,她得找到傑斯和漢克。達妮剛步履輕鬆地走了幾碼,就覺得一陣虛弱向她襲來。她慢下了步子,然後更慢,更慢,最後是半坐半趴地跌在一塊卵石上。過了一會兒,傑斯發現了她。她在喃喃地說著什麼。

    「你又想幹什麼?」他害怕她出什麼事。所以追問得非常粗魯。

    「我想去找你和漢克。」她微弱地笑了笑,「我想看看你們都在幹嗎,說不定我還可以幫幫忙呢。我是說,我真的想做點什麼……如果我行的話……我是說……如果你們在忙著……噢,見鬼!這到底跟你有何相干?」

    傑斯用雙臂夾著她,把她送回山下。

    「你幹什麼呀?」

    「把你送回你原來呆的地方。」

    「可……為什麼?」

    「聽著,寶貝,這兒可不是荷門公園。你

    可不能這麼到處溜躂。你腦袋挨過一下。你想想如果你突然昏過去,跌到卵石下面去或是倒在灌木叢中,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另外……」他跳過一段枯枝,「荷門公園最吸引人的是什麼?」

    「休斯敦動物園。」

    「完全對,寶貝,這兒也可能有動物、野獸。」

    「野獸?」她刺耳地叫著。

    他本想只是嚇嚇她這也是必要的。「是的,有鹿、糜、海獺,更別提狗熊、山獅和蛇了。」

    他來到毛毯前,跪下來,將她的頭輕輕地放在枕頭上面。「呆這兒別動。達妮,這時候我可真的沒時間到處找你。」他站起來,拍拍膝蓋。

    一想到她會出什麼問題,他又一次焦躁起來。他張著嘴,真想對她大嚷大吵。但是當他的眼睛碰到她的目光的時候,他軟了下來。他看到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傷痛、恐懼和激憤。見鬼!她也是一樣墜機的呀!她和他一樣,也是同樣焦灼,同樣莫名其妙呀。他真為自己臉紅,於是他趕緊閉上了嘴。

    「給。」他冷冷地,邊說邊從衣袋內掏出一盒火柴,遞給她,「如果你真想幫忙,就生火吧。」

    「篝火?」她反問道,「在這兒?現在?」

    「你知道什麼是篝火,是嗎?寶貝?」

    「我可能算是城市裡長大的,佛通。但儘管如此,我也知道這些潮濕的木條可點不著。」

    「達妮,」他唾星四濺,激動地說著。然後一跺腳走開。他緊握的拳頭放在屁股上,仰望著空中,好像是那種「賜我力量」的表情。他就是這樣。他生在城市;長在城市,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生死之關。他從一數到十,以便時間能讓他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最後數到了之十,他才放下心來。他踅回身,盯著她的臉。「你看到那邊的枯樹枝了吧?」

    「是的。」

    「總比沒有強多了。裡面已經乾透了。那種木頭能點著。你點的時候,慢慢地添小枝,一直添到火著大為止。然後再在火邊堆上一些木頭,讓它們烤乾,明白嗎?」「明白。」

    「好,去幹吧!他回頭又往山上走去。「別

    把火柴都用完了。」他回頭對她喊了一聲。

    幾個小時過去了。達妮點著了火——只用了兩根火柴,況且也只花了半個小時。她從河邊撿了幾塊鵝卵石放在火邊。又磨蹭了一會兒,找不出她能幹的事兒,便在簧火上加上了幾塊木頭,蹲在火邊打盹。

    她懶洋洋地用樹枝撥弄著簧火.火苗呼地竄了上來。假如傑斯·佛通的臭脾氣像這火一樣能慢慢退下來,她尋思,那該多好.她攪著火炭,看著通紅明亮的火苗躥上迷檬的夜空。

    「惱人而易怒的……男人」她咕噥著。黎明前的那種令人心馳的小插曲再也不會有了。那時傑斯表現得還有點理性。很明顯,他回到了他那種正常的下流的自我,而她則變得有稜有角——她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把傑斯變得毫無禮貌,像個鄉巴佬似的。

    達妮鼓搗著那一小堆篝火。「噢,他媽的!」樹枝折斷了,扎進了她的指頭。她抽噎著,吮了吮傷口,努力控制自己不讓淚水流下來。她不會哭的!她不可能哭!傑斯在那邊的墳包上又扔上一塊石頭。他邊干邊罵——一連串地罵著,漢克不該死呀,他罵著風暴,罵著一切。

    他用他那磨出老繭的手抹了一把臉,將臉上的汗水和淚水通通擦去。他用了整整一個下午才砌起了這座墳墓。他邊干還得邊想著達妮。她獨自一人呆在山下。他不願她一人那樣呆著。可他媽的!他也沒法分身同時呆在兩個地方。他必須把墳弄好,防止那些食肉動物把漢克的屍體拖走呀!

    他將最後的一塊石頭擺好。漢克可是一個好人,一個出色的飛行員,就是他良好的技術,才使他和達妮倖存下來。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他握緊拳頭在石家上猛擂,每每想到漢克的死,他就悲憤得想大吼。真他媽的損。他悲憤已極,茫然地望著這座墳墓,毫無意識地吮了吮被磨損的手指。

    未亡者的悲傷總會平靜,他這才感到週身的酸痛。他翻轉著雙手,驚奇地發現手指都磨出了血。什麼時候磨破的,還算他媽的好,因為最近沒什麼演出計劃。他十指腫脹,連碰下吉它都不可能,更別提彈那玩藝兒了?

    他跌跌撞撞地轉回采,坐在一棵倒地的樹幹上。雙手捧著腦袋。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悲傷地叮著那座墳墓。這麼多石頭能擋住那些食肉動物嗎?他真的希望如此。但他實在是筋疲力盡,無力再加一塊石頭了,哪怕是一小塊也拿不起來。

    汗水從他臉上一條一條地流下來。他用袖子擦了擦面頰。慶幸達妮沒在身邊而讓她看到他在流淚。傑斯內心太苦了,但他頭腦還比較清醒。他彎腰撿起了漢克的遺物:錢包、手錶、小巧的粉紅鑰圈、鍍金的小刀,那是他用來削雪茄的,而今卻成為可伶的遺物。傑斯不知道在休斯敦那邊漢克還有沒有朋友,他可以把遺物交給他們。他要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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