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幽谷戀

第8頁 文 / 雪莉·費伊

    然後又將她置之一邊,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他應該和她說清楚。真他媽的!她要讓他開口說話,哪怕對她說一句「見鬼去吧」也行,那樣她就可以當面唾他。

    她能聽到他在麥克風中說話的聲音。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他們的求救信號和「五一節」。

    達妮從暖洋洋的毛毯中抽出左手,看了看表。她覺得有點不可能,自從她意識到風暴的來臨及世界的瘋狂,已經過去了至少五分鐘。她戰戰兢兢。即使在滾燙的浴盆中泡上幾個小時,大概也不可能祛除這幾分鐘內夾雜著恐懼的已凍到骨子裡的寒冷。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及她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痛楚難忍。如果她能倖存下來,至少還得疼它一個星期。

    情勢不會更糟,也許會!「航空指揮官」不可能一直在天上,也許會:他們不可能倖存下來,也許會!

    漢克坐在她左前方的位子上緊張地控制著飛機。風暴凶險地圍著他們。他真感到意外,但他無法逃避這次風暴。

    達妮已經超越了恐懼。每一陣狂風的肆虐,每一個電閃雷鳴,大自然所有的窮凶極惡的面目,都不能再令她喪魂失魄。她已經麻木,不再為她周圍的瘋狂所左右。那震耳欲聾的響聲,劃破天際的電閃,嗚嗚怪嘯的狂風——所有這一切在其他地方也可能發生,而不是單對著她,跟她過不去。她意識到漢克正全力以赴,控制著「航空指揮官」在空中飛行。傑斯還在發著電波,他聲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重複著求救信號和「五一節」。但這一切只在她的頭腦中一閃而過,她還沒有體會。

    黑漆漆的烏雲吞沒著他們。世界被壓縮得只剩下飛機客艙那麼一小塊的地盤。大雨和冰雹毫無減弱的勢頭,一刻不停地打著外機殼。恰如千萬隻小錘子在敲擊似的。電閃不斷,雷鳴滾滾,狂風怒吼,像狗吠狼哮,將飛機拋得東搖西晃,像一個頑童擺弄著一隻小球。

    幾乎是毫無覺察,氣氛突然變了許多。咆哮的颶風逐漸減弱,大雨和冰雹似也停止了。漢克挺直身子,瞪著雙眼,張著鼻孔。他已經聞到了前頭的凶險。

    「到後頭去,」他對著傑斯的耳朵咆哮著。

    「什麼?為什麼?」傑斯追問。「別他媽跟我爭!到後頭去——繫上安全帶,照顧好那姑娘。」漢克大叫著,似便在風聲中讓他們能聽到。

    「可無線電……?」

    「關上無線電……」漢克伸出手,從傑斯的手中撿過話筒,

    「座椅下還有個枕頭,你知道的,走,他媽的!快點!」

    傑斯看著漢克的眼神,讀懂了他的意思,然後往後爬去。

    「你幹什麼?」達妮從昏睡中醒來,問道。

    「執行命令。」傑斯簡潔地說。他繫上安全帶,然後又檢查了一下達妮的安全帶,把它緊緊地捆在她那已經麻木的雙腿上。他從達妮腦袋後頭抽出枕頭,放到她膝蓋上。

    「好了,」他冷冷地命令道:「如果看到我們要墜機的話,就把臉壓到枕頭上,不要動,不要抬頭看,我不告訴你——動也不能動——懂嗎?」

    「我們是要墜毀了嗎?」她繃著嘴唇問道。

    「有可能。」他毫不掩飾地告訴她。

    「謝謝!」她回敬了一句。

    「為什麼?看在上帝的份上?」傑斯發火了。

    「只為你沒對我撒謊……拍拍我的頭……你知道……」她的聲音有些淒慘。

    世界突然間頭腳顛倒,飛機迎風衝去。她大叫起來。傑斯罵了一句,盡力支撐著自己,但他仍保護著達妮。她的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腰,死死地箍住他。

    這時「航空指揮官」好像失速了,然後是更加猛烈的風吼。

    漢克大叫道,「太好了。」傑斯的雙臂像兩根鋼筋,緊緊地摟住她。

    然後又鬆了下來。

    坐在前排的漢克看見烏雲頓開,像是拉開的天幕。但就在正前方,露出了一堵堅固的的山牆。「嗅,操!」他喘著粗氣;他不是咒罵,更多的則是祈求。他竭盡全力將拉桿往後拉。

    那架小飛機機頭朝上,僅差幾英吋,擦脊而上。山脊的另一邊,漢克看到一片森林。「他媽的,」他罵著,「真不希望再看到森林。

    「航空指揮官」的機腹先擦著樹捎,掠過頂枝,空氣中充斥著稀哩嘩啦的斷枝聲和金屬的聲音。好像是一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的盛夢。他們從樹叢間摔了下去

    他們竟然不可思議地著陸了,飛機因為往前瘋狂地急衝而在地面上深深地掘了一道短溝。達妮驚恐的叫喊聲掩沒在金屬的軋軋聲中。機頭拱進了一棵巨杉的根內,僅僅是幾秒鐘,一切都歸於死寂。

    第四章

    傑斯小心謹慎地抬起頭。他的耳邊仍迴響著爆炸的轟鳴聲,閃電劃過空中,照亮半個天際,也將機艙內照得通明一片。藉著這一閃即逝的光,拖看到漢克伏在駕駛輪上。達妮就在身旁,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達妮?你怎麼樣?」他低聲問道。

    她沒有回答。又一個閃電劃過,讓他看清她原來已失去知覺。他嚥了一下,克服了恐懼,伸出手摸摸她喉邊的脈穴,又快又強但還比較穩定。謝天謝地!他的手指摸摸索索,碰到了她額頭上的一個包。她沒有把頭一直壓下來,所以把頭給撞了,昏過去。

    傑斯好像聽到前排庫位傳來了呻吟聲。「漢克?」他對飛行員喊道,「你怎麼樣?」

    他等不及回答,解開安全帶。漢克的身軀像散了架似的,腦袋搭在一邊,一動不動。這個形象印在他的腦海中。漢克仍是一動不動,、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正罵著自己粗手笨腳,安全帶就打開了。他滿意地哼哼卿叨,試圖爬到前排座位去,只是前邊斜刺裡穿進來一根大樹杈,擋住了他。他低聲罵了一句,便使足氣力想挪開那根紋絲不動的樹枝。他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才將樹枝從那個大洞中拉了出來。那一時刻,哼,真像是永恆。

    他走近漢克.儘管他早已清楚他不可能再有脈搏了,但他還是摸了摸。他蜷縮在他身邊,非常平靜,他肯定、漢克·史密斯已經死了。

    「操!』」他罵道,「真他媽的見鬼!」他低著頭,被眼前的處境折磨得手足無措。「噢,天!」他聲嘶力竭。「完了,他媽的全完了,那些記者又可以興風作浪,搬弄是非了。」

    一陣清冷的夜風從那個被樹枝捅透的大洞中鑽了進來,潮濕的森林味中雜著另一種刺鼻的氣味。傑斯張鼻聞了聞:是油味!他能聞得出是油味!

    「蠢!」他罵道。

    起火!爆炸!噩夢般的幻象迅速掃過他的腦際。他爬到後面,狠勁地推著門。

    「真他媽的笨……蠢!」他用肩膀撞著硬邦邦的門。

    「狗雜種……只知道坐在這兒擔心什麼記者,你應該想辦法出去,把達妮和漢克弄出去……」

    門突然被撞開了,他差點兒衝到地上。他站穩腳,然後轉向達妮。這一次抓到安全帶扣時,手指靈活而有力。扣子打開了,他將達妮往肩上一扛,腳一沾地就狂奔起來,希望離失事飛機越遠越好。當他覺得離飛機已經遠得萬無一失了,才把她放到一棵大雲杉下面,並且讓大樹將她和飛機隔開。然後又跑回來背漢克。

    他小心地靠近那架墜毀的飛機。汽油味好像還不是太濃。但他又怎麼知道?他該怎麼辦?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個死人?不,他不情願地下定決心,:然後回到了達妮呆的地方。

    加拿大,愛爾博塔,加爾加利4月9日,下午7:30

    在加爾加利機場,威廉·柯林斯瞟了一眼手錶,關上辦公室的門。他還有足夠的時間趕回家換套衣服去參加夫人的晚餐會。他用手摸著下巴。幸運的話,他還有時間刮刮鬍子。現在,如果他走出這幢大樓而不遇到什麼人的話……

    「威爾?」

    「又給抓住了,見鬼!什麼事,湯姆?」

    .「抱歉,威爾。我有個小問題,這兒。」湯姆·勞遜向他遞過來一張計算機打印紙。

    「是什麼?噢,是ETA呀,怎麼了?有飛行員還沒到?」

    「事實上是兩個。在咖啡館我找著了一個,正和一個新來的女服務員調情呢。」

    「還有一個呢?」威爾邊問邊對門口定去;

    「他沒在場上,更重要的是,他的飛機也沒在。」

    「真他媽的!」威爾淬然停下,伸手接過打字紙,缺誰?」他問道。他快速瞟了一眼打字紙。自言自語道,「364阿爾法—查利……航空指揮官……6座……從德克薩斯湯堡出發……漢克·史密斯…兩個旅客……ETA,」他又看:一下手錶,「33分鐘以前。」

    他疊好打印紙夾在胳膊底下,「你打電話問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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