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雪莉·費伊
「吹牛!」
「這就是簡寧斯夫婦想再見你的原因。
他們希望你的些許鼓勵能讓他們擺脫痛苦。」
達妮盯著他,極不相信地睜大眼睛。
「他們希望你能去。」他還在堅持。
「給他們回電,就說我不能來。」
「我到底該怎麼說?」他追問道:「傑斯·佛通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而達妮·愛爾華斯卻不能。我怎麼解釋?難道我能說你被你的恐懼嚇破了膽而無法去關心他們?」
「隨你怎麼說,我反正不管。即使你說得比中國的茶葉還要多,我也不可能再去乘飛機。」
「那麼你還還債不好嗎?」
「你說什麼?我可沒欠誰什麼呀。」
「你不欠?」格蘭·米歇爾頓了頓,讓達妮想
一會兒。「你難道說不欠那個勇敢的小男孩?他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助過你。那孩子感染了你的情緒,他請你彈起吉它而讓你忘記自己已被嚇癱了。你難道不欠那個小男孩?他給你留下的是真正的讚美。你難道真的不欠史蒂夫·簡寧斯的債?」
達妮厭惡已極。她盯著這個給她帶來苦惱與折磨的傢伙。他巧設機關,把她逼進死角。史蒂夫!那個漂亮的小男孩!那個熱切的小男孩!那麼活蹦亂跳!而史蒂夫在加爾加利病倒了。她應該去。她要去。她的腹中因想到飛行而被引得想吐。格蘭·米歇爾一層一層揭開了她的面紗。就是因為她不能去而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自私無比的婊子一樣。但她並不自私呀!真的不自私!她只是害怕。
「怎麼樣?」她的對手又在追問。
「鮑勃,」她轉向了他。她給徹底地打趴下了。只好無聲地請求援助。
「自己定吧,親愛的。」鮑勃的聲音中也充滿了同情。
「讓我再想想。」她應承道。
「最好快一點。傑斯明天就走。」格蘭說道。
「這麼快?」達妮猛地嚥下一口積在喉嚨中的唾液。
「如果你決定去了,明天6點就趕到湯堡·虎克機場的漢克·史密斯空勤服務中心。」他清脆地說道:「是早上,不是晚上。」
第二章
德克薩斯,斯卜林
4月9日,晨5:45
達妮緊張地咬著下嘴唇,她盯著車窗外那金光四射的晨曦。「我改變主意了,」她焦躁地說道。「我不想去。」
「達妮,」鮑勃哼道,「如果你要我一大早就爬起來把你一路送到湯堡,只在最後一分鐘又改變主意打退堂鼓的話——你也太要命了。」
她盯著鮑勃,「我還沒弄清我怎麼會捲到這裡面去了。」
「別看著我,」他粗聲甕氣地說道,「我可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達妮懊悔不已地笑了,「你一聲不吭,卻讓我的良心來幹你這種下作的活。」
鮑勃拐上了斯卜林——賽普勒斯大道,關上了I一45的引擎。」你決定去了,達妮?」他邊問邊吞下一個哈欠,「怎麼越走越覺得太早跑這麼多路,卻又漫無目的似的。」
「嗯——」達妮頑皮地一笑,懶洋洋地答道:「關於傑斯·佛通倒真有許多女人都想瞭解呢,而我卻得到了這麼一個從無先例的大好時機來發掘他的真實內涵!諸如他的眼睛是否真是那種清澈透明的淺灰色?他的音色真的就如唱片上那樣富於磁性?更重要的是,他在現實生活中是否也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很性感?還是只是一種攝影技巧?只是想想而已。」她目光閃爍,臉上留下抑制不住的笑意。「我要發財了——可不是俏皮話——我要把這一切都倒給自由市場上那些下作的女人。」
「哦,親愛的。」鮑勃笑道。
「我敢肯定,任何一個女人如果不抓住這個大好時機和傑斯在一起呆三天的話,那她肯定是神經不正常。」達妮期待地說。
「那是。但到底為什麼?」
「真正的原因,」她又說了一遍,突然間嚴肅起來。「加爾加利有個甜甜的小男孩身在病中,如果我不去看他,我真的成了鄉巴佬了。」
「達妮。」鮑勃加重語氣。
「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清楚。」
「試試看吧。」他輕柔地說道。
「我可能給你說過許多大話,但現在又緊縮成了二件事,格蘭·米歇爾揭穿了我的真面目,我自己所不喜歡的一部分。」
「那個討厭的蠢豬,」鮑勃咕噥道,「我會把他劈了。」
「別,鮑勃,倒挺好的,真的。」達妮咬著下唇,梳理著她的心緒,希望能把思路組織得順一些,讓她的朋友聽個明白。「我曾欺騙過我自己。我一直覺得我自己能駕馭我自己的生活。格蘭·米歇爾讓我看到我原來不能。」
「我想你對自己太苛刻了吧,寶貝:」
「也許是,那是別人的標準,還不懂嗎,鮑勃?」她解釋著,「我知道:我能夠戰勝自己的脆弱,這樣我就可以不受制於他人。」
「如果你擔心也會像你老爺子一樣嗜酒如命,就別再想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不會的。」
「那倒是,因為我從不喝酒但那不說明什麼問題。我寧願避開那些有潛在危險的東西,但還有別的什麼,如果你不小心,它們還是會控制你。比如恐懼,這就是我答應再上飛機的原因。」
鮑勃寵愛地膘了達妮一眼:只有他們兩
人。他什麼人也沒有,她也沒有;他們曾在一起享過許多快樂的好時光,也一同渡過許多艱辛的日子。
鮑勃一直為他的這位「小妹妹」感到自豪,但從未像現在這樣。最近五年的生活已經將他們的毛邊磨平了。他關掉FM2920,開進了湯堡·虎克紀念機場的入口處。在他內心深處,她仍是那個他最初見到的被嚇壞了的,易發怒的流浪街頭的小女孩。
他心下明白她走進那架飛機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明白誰都不會知道她心中的那種恐懼感。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我愛你,親愛的。我真為你驕傲。」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這是她知道的唯一給人以安全感的地方。「我也愛你,鮑勃。我們是千家人,是不是?」她期待地問道。
「你太對了,我們是一家人。」他笑得喉嚨都哽住了。
傑斯·佛通交叉著雙臂,坐在那輛灰色的奔馳380SL汽車上。他從他的車隊中專門挑了這輛不顯眼的車將他們送往機場。他深吸了一口氣,享受著清晨空氣的清韻。他穿得非常隨便,一條已穿舊的牛仔褲,跑鞋,一件白色的棉毛運動衫,袖子一直捲到胳膊上。和他那精心雕琢的公眾形象正好相反。
我應該時常這樣的。他尋思著。真是瘋了,我那種生活方式多不真實,你都忘記還有日出及樹叢中鳥鳴等諸如此類的事。
他那起繭的大手指了一把臉,不耐煩地將所有的想法一掃而空。多少年前他就選擇了這條道路,他沒必要覺得後悔。只是因為他的私生活現在被固定死了,所以他一直想幹點平常的瑣事。
當他走過去的時候,格蘭的畫外音在他耳畔迴響,接著又一次響起了他到加拿大旅行的計劃。傑斯清楚,格蘭太謹小慎微了——看看他找尋那個姓愛爾華斯的女孩的方式——但他並未抱怨。經紀人詳細的關照使得他能按部就班,毫不費事。
傑斯用指頭有節奏地敲擊著車頂;不自覺地敲出了剛發行的音樂的節奏。他的心思集中到昨天深夜與格蘭的談話之中。
「那姑娘像只小母狗,不過基本上對你沒什麼傷害。」格蘭說道,「她不會搭著你的後衣擺來惹你。以前她和鮑勃·史蒂芬斯搭檔,買下了威德瑪那塊地方。他們倒很知足。」
「沒人會那麼甘心的。」傑斯評論道,「他們怎麼了?沒能耐?沒抱負?」
「都不是,」格蘭簡短地答道,「你知道史蒂芬斯的聲譽。他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吉它手呢!」
「難道我沒聽說過以前他老愛酗酒?」
「對,無論他醉著還是沒醉,鮑勃·史蒂芬斯總比別人彈得一手好琴。至於那姑娘,她的音色倒不同一般……她的高音相當完美。他們按自己的要求每天演兩場輕鬆劇,大概這就是他們的要求。」
格蘭對演員也不是天生就有評價能力的。傑斯抬起眼瞳,請他繼續談下去。
「我猜想他們不想折騰,鮑勃……」格蘭頓了一下,想了想,「嗯,鮑勃曾有過點小麻煩,不知道那姑娘怎樣,誰知道。」他聳聳肩,「他們擁有一個非常合適的歌劇場來展現天才,還有一個生意興隆的俱樂部,非常有保障。我能怎麼說?」格蘭雙手一攤,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們很快樂!」
傑斯游移不定的目光在清晨的沉寂中發現了一點動靜。—輛蘋果紅的翻篷萊巴倫慢慢地滑到機場機庫門前。車門打開,走下兩個人。他們伸了伸胳膊,就像那些坐車時間太長的人所做的動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