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葆琳
「我就知道你討厭我話多。我們剛見面的那回,你滿臉苦瓜。」她就座後說。
「可憐的我。」他歎息,坐到她身旁。
侍者開始上菜,於是他們邊吃邊談。談話的當中,大多是可玟發問,閻旭短短的回答。可是他神情放鬆,不再有冷漠的疏遠,可玟真的認為他們的關係有了長足的進步。他現在能這樣不露出威脅的坐在她身邊就是最好的明證。他也點點滴滴的回答她一些有關他的問題。
閻旭的家族並不龐大,只有他父系的兩位叔伯。他的堂兄弟現在都各自負責家族企業的一部分,而閻旭的父親是家族中的掌管者。
他們是把家族企業交給最有能力者來掌舵,所以兄弟之間的競爭心永遠比親情要高,不太有成為親密夥伴的機會。
閻旭的父親一過世,棒子便交給了伯父。
伯父一家在掌握了主權二十年之後,閻旭手下的企業逐漸凌駕其他企業,所以自然的,董事間推出了新一代的掌門人,並將整個主權移轉到閻旭手上。
這對閻旭的堂兄弟們來說,無形中增加了仇恨。
可玟想到老烈提過的仇家,難道這之中有人會想殺了閻旭,取而代之?
「不會的。他們還不至於這麼大膽。要是誰真有這膽量,他們也不會讓我取得主權。」
「那仇家是哪裡來的?」
「閻家不是以乾淨的手法起家的。在黑道中,有閻家的事業。麻煩也就難免。」
他雖說的簡單,但是可玟知道這裡面必定牽涉許多她不懂的內情。
「我真希望你能把閻家的財團領向一個比較正常的方向。」
「正常?」他嗤之以鼻。
「其他股東怎麼想?」
「他們要的只有錢。不論我怎麼做,只要閻家賺錢就行。而我唯一在行的就是賺錢,我想,他們也就容忍我這一點。」
「太冷酷了。」
他突然又露出冷酷的表情。「那是我的本質。」
「我是說那些人這麼對待你。」
「他們自有標準。」他抬眉,「我不希望你又產生了母性,或是同情心。」
「同情無罪。」
「是嗎?有時,同情是傷人如利刃。你不會懂的。」
這點,可玟必須同意。
「談談你的父母。」
他閉上眼。「不。」
「你--」
「我不記得那一切的事了。你聽過街頭巷尾的傳言,那就夠了。」
可玟不願在這件事上逼他。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並不是好奇心驅使她想問這些問題。她只希望能夠多一分對他的瞭解,讓他走出那些陰暗恐怖的地獄中。
「酒很好喝。」她低頭看著杯中葡萄色的汁液說。
「我灌醉你了嗎?」他問。
「我希望。」她低語。
他並沒有漏了這短短的三個字。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緩緩梭巡她被燭光酒色釀出來的粉桃色臉頰,雙唇艷紅欲滴。他以指尖描繪著她的唇型。
「今夜不要走。」
她明亮的眼閃爍著。
「讓我愛你。」
「愛?」
「是的,用我的唇和我的心。讓我愛你。」
她咬咬下唇。「我們不該--」
「但是我們想要。」
惡魔探出他邪惡的角了,他試探的輕刺能突破她心房嗎?
可玟無法在這般醉人的氣氛中對他說不。也許她應當,可是她要怎麼想出制止自己的方法?她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也同他一樣想接近對方,想佔有他的一切。
似乎枷鎖已經在他的眼中融化。
「好。」
不再遲疑,沒有猶豫。
*****
夜色極美。
遠處傳來波濤逐浪的聲音。一陣陣,緩緩的在追逐著。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新鮮的海風。
一盞燈在角落,孤獨的照著引入遐思的床。
可玟感到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知道就是今夜,兩人不再有距離,不再隱藏。
慵懶的血液舒暢的流過全身,她輕輕的靠著他赤裸的胸膛,任由餘韻漫布在全身。
他的手愛戀的纏繞著她的髮絲,愛撫著她的額際。像一位心滿意足的男人,別無所求的懷抱他的女人。
「你好安靜。」
她趴在他胸膛的臉顫動的笑著。
「怎麼了?」
「我沒有經驗嘛。通常人們……在做過……這種事之後……需要講什麼話嗎?」
他說:「就我想,在美國他們會點根煙說:『嗨,你好。』」
她拳起手在他胸上輕敲。「嗨!沒那麼糟。我們起碼認識。」
「不。我只是在想,你怎麼可能在美國待這麼久,一點也沒--被教壞?」
「這是壞事嗎?」
「妳知道我的意思。」
「我有過男朋友,他們也想要進一步。可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是我要的。」
「你不愛他們?」
「你會吃醋嗎?」她抬起臉來看他。
「你希望我吃醋嗎?」
她飛快的在他頰上一吻,「你不必。因為我只對你真心愛過,過去的都是兒戲。」
「這麼肯定?」
「第一眼見到你,我還沒發覺。我只覺得你對我的吸引力很強大,我從未像在你面前這樣失去理智過。我忍不住的想你、需要你。我想,這就是愛情。」
他為這句話給她一個纏綿火熱的吻。
「閻旭,」她微微冒著熟汗的臉上,一片嫣然。「會不會太快了?」
「太快?」
她低聲的說:「我想--」
他止住她囁囁嚅嚅下去。「我為你燃燒。」他吻著她,愛撫著她。「這裡和這裡。」他親吻她的唇,她美麗的胸前,和她每一時熱燙的肌膚。「永遠都不會太快。」
害羞悄悄的退去。
熟焰再熾,她熱情的回應他的愛。
夜,慢慢燒起。
*****
可玟在夢中歎息一聲,慢慢的轉身,搜索著昨夜她熟悉的一種觸覺,溫暖又堅硬的軀體。他會抱她入懷,寵愛的親吻著。
而當她遍尋不著時,可玟納悶的睜開眼。
明亮刺眼的白日照進屋中,明顯的,床上僅有她一人。
「閻旭?」她喊著。沒有一點回音。
可玟下床披起睡袍,尋找著浴室及起居室。
沒有人。她震驚的發現。
他為什麼扔下她一個人走了?莫非有急事?為什麼連紙條都不見一張呢?
突然間,可玟覺得好冷好冷。她緊緊的縮起身子,坐在床沿,莫名的淚水滑下雙頰。
*****
「對不起,岳小姐。閻先生出國去了,一個月以後才會回來。」
湯尼深感抱歉的看著她。
他真不忍心告訴眼前的她這個消息。她看起來似乎會在太陽的強光中昏倒。慘白著臉色,但仍兀自堅定的保持她的鎮靜。「他沒有留任何消息給我?」
「你可以進來,問一問楚小姐。她還沒走,也許閻先生告訴她了。」
「謝謝。」
湯尼領她進了起居室,留下她一人。
楚雲在幾分鐘內出現,「你想找閻旭的話,他的飛機已經起飛了。他要去歐洲一個月。」她坐在可玟面前,和往常一樣的美麗自信。
「他是去辦公的?」
「不是。」楚雲挑起一眉,「是去散心。沒有理由的。」
「他有沒有說--有沒有留消息給我?」
「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楚雲評道。
「他沒有留信,對嗎?」
「對。他是早就決定要去歐洲的。今天他一早回來就出發了,什麼也沒說。」
可玟緊緊掐著手,站起來。「謝謝。」
「對了,有件事。」楚雲喊住她,「是昨天你們出去前,閻旭交代我的。你還記得你想要的那份文獻嗎?閻旭請人拓印了份副本要給你。你回去前,應該就做好了。閻旭說,你可以在這裡住滿一星期。」
可玟的模樣像是被人深深的侮辱。「我現在就要回去了,那份文件--」她苦笑一下,「你寄到我工作的機構來就好了。」
「你真的沒事?」
她仰起頭,「沒事,只是心有點痛。」
「我本不想問的,可是--你昨天和閻旭--」
「作了場夢,夢醒後是場空。」可玟說:「我以為我改變了他,現在看來,是他改變了我。」
「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他是個無情無心的冷血人?」
可玟眼光落在那朵屹立的玫瑰花。「楚小姐,我現在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我們都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麼,你難道對他不生氣?不憎恨?」
可玟習慣性的看向那幅畫,半晌後說:「恨他什麼?他一開始就說了,要我離他遠遠的,是我傻得認為自己能改變他。恨他的狠嗎?他一直試著對我狠心,只是現在我才嘗到苦果。為了什麼生氣?氣我自己傻得太可笑,還是氣自己睜著眼跳進狼的口中?」
「氣他拋棄了你。」
「楚雲,」她轉身面對楚雲,瞼上依舊是雙充滿情感的眼。「我並不可憐。他傷害我只是一時,而他使自己失去的愛卻是永遠。傷痕總會復元,而情感卻無法挽回。我並不愧對自己,我努力過,只是失敗了。他虧欠他自己的,只怕是再難討回了。」
楚雲銳聲說:「你怎麼能這麼說!彷彿你一點也不在意他這麼對待你。他利用妳。恨他、唾棄他、報復他才是你該做的。你還算不算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