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洛彤
「香港的客戶，帶著合約書過來找我，說我去年應允替他們公司興建的聯合大樓，原訂下個月完工，但至今卻僅止於初始動工的狀態，所以他們要求巨額賠償，因為我們延宕他們公司的營運……」姚國政愈說愈沒力，索性就停了話。
「怎麼可能？」亮華驚喊。「那一次的簽約是卓靳全權處理，我還記得我那時還在英國，他打電話給我，說是給了你一個大禮物，你一定會很驚訝的。」亮華仍舊不願相信，剛剛趙雪說的那一番話，依然想替卓靳開脫。
「我的確很驚訝……」姚國政隔著電話露出苦笑，他以為卓靳忘了，沒想到，他不但沒忘，還將一切隱藏的這麼好，讓他連提防的心都沒有。
「爸……」亮華能聽的出父親語氣中的絕望。
「卓靳甚至趁我幾乎不管事的這幾年，在外擁有自己的建築公司，接了許多的案子，而把極度不配合的客戶留給我，簽下的合約書幾乎都是賠本生意。」姚國政喃喃自語。這一切，都是事情發生之後，他看過所有的合約與帳目之後才知道。
「卓靳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不可能騙的過你。」她仍舊選擇不相信。
「他每個月付給我這個掛名董事長的費用不少反多，而年終分的紅利也相當正常，我根本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對我，我人老了，腦子就不中用了。」姚國政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他仍舊是栽在這個年輕小伙子的手上。
「你那麼相信卓靳，他沒有理由會背叛你。」她緊握電話的手微微發抖，沒有理由、沒有理由，她下信！
「這孩子，果然是個經商的料子，懂得韜光養晦，懂得將他心思藏在溫文的笑容背後，我真沒看錯他，真沒看錯他……」沒有理會亮華的態度，姚國政逕自的想起以前。
想起那時收養卓靳的目的，一方面是因為卓靳眼裡的傷讓他自責，一方面則是卓靳眼中除了傷痛之外，還有一種難以理解的眸光，讓他想去瞭解。
而如今，他終於瞭解卓靳眸底的深意是仇恨，但付出的代價卻是他一輩子的心血、他徒手創下的公司，還有……亮華！
只顧著自怨自艾，卻忘了亮華的處境，他想到了長久之來，隱約的不安。
「你消失一個禮拜，去哪裡了？」姚國政委婉的問出女兒的行蹤。
「我、我……」
「你不會傻的……便宜了卓靳那小子吧？」
姚國政再也掩不下怒氣，奪走他的公司，他頂多只是挫敗，畢竟，商業上的競爭有來有往，他輸了，也只能怨他自己過於相信他人，但是亮華……她是他的心頭肉，他最疼愛的女兒啊。
「什麼叫便宜了我？」一個熟悉的聲音，插入了父女兩人的談話，那聲音是亮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只是此時，卻冷漠的讓人心寒。
卓靳！他竟然竊聽了她與父親的談話？
「放了亮華，讓她回來。」姚國政心急的對著電話喊著。「如果你想報仇，就衝著我來，我可以把公司給你，別把亮華拖下水。」
「公司已經是我的了。」卓靳冷冷的回答，「況且，亮華並不是被迫留下，你也知道，她從小喜歡我，現在，更是愛我愛的抽下了身，我也沒辦法。」
電話另一端的姚國政，再也無法鎮定了。
「亮華，快回來，卓靳這個男人，對你不是真心，他只是想利用你罷了，快回來，別被他騙了。」姚國政驚慌的對著電話喊著。
「別忙了，她不會回去的！」卓靳在聽到了姚國政的話之後，唇邊露出詭異的笑容，冷冷的對著電話說著。
而後掛上電話，直接從房裡大步跨出，迎著亮華怔愣的面孔笑了笑。
「記得嗎？你曾經說過，你不會離開我。」他低低的嗓音，隱含著不可言喻的威脅，而後欺身靠近她，在她的耳邊，近似親暱的在她耳邊吹氣。
「告訴他，你愛我，你會留下來，要不然，我會馬上讓他的公司宣告倒閉，你知道我做的到！」在她逃開的前一刻，清楚的讓她知道，什麼是她該做的事。
森冷的目光、深沉的冷漠，說的卻是提醒她曾經說過的愛語，還有……威脅！
「亮華、亮華，快回來，別不說話。」電話彼端的姚國政，不知道亮華正處於天人交戰，只是心急的想讓寶貝女兒回到他的身邊。
「告訴他。」卓靳幾乎是無情的盯著她，只是手中緊握的拳頭，指尖不知覺的陷入肉縫中，絲毫不覺疼痛。
他知道，現在的姚亮華，比他還要痛上幾百倍……
在愛裡面，最難讓人忍受的是背叛！
在背叛裡，最難讓人忍受的是謊言！
卓靳對她做的一切，不只是背叛、還有謊言……
「亮華……」一陣陣的心驚從心口傳來，姚國政有著不好的預感。
她恍若被濃密的黑雲籠罩著，耳朵嗡嗡作響，直到聽見父親的呼喚，才喚回她的神智。
「爸，我不回去。」亮華軟軟的聲音，緩緩地傳到姚國政的耳朵裡。
「亮華……」
「我愛他……好愛好愛他，我沒有辦法離開他。」美麗水嫩的紅唇，淡淡的說出對他的迷戀，還有她一輩子的暗戀。
她曾經幻想過，要在怎樣浪漫氣氛下，告訴卓靳關於她藏在心裡深處的秘密，卻怎麼也沒想到，是在這種的情形下。
她整個人彷彿被吸進一個黑洞裡，無邊陷落，還有說不出的疼痛。
她真的很愛很愛卓靳，甚至在知道一切只是個騙局、甚至在他刻意傷害父親之後……這句告白仍舊是她最真心的話。
「亮華，不可以，別傻了……」姚國政直喊著。
她的心恍若被掏空了一般，唇邊揚起淡淡的笑，只是燦星般的眸子卻失去了光采。
她慢慢的掛上電話，不想再多聽任何一句話。
她愛卓靳！
她竟然在這個時候，發現她愛他的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父親。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她背叛了父親從小的疼愛，在他需要女兒支持的時候，留在敵人的身邊，縱使卓靳不會允許她離開，但她心裡也知道，她的確不想離開……
亮華回過頭，迎向卓靳，不知他備受震驚的神情，所為何來？
「只有你能救他。」她不想去瞭解卓靳為何會這麼恨父親，只想盡微薄之力。
她還不想問，在她知道自己這麼愛他的時候，還不想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剛剛那句話，是說給姚國政聽的？還是真心話？」卓靳下自覺的揚起手，將她好像會在下一秒昏倒的身子摟進懷中，而她也沒有拒絕。
他一直知道，她是愛他的，只是親耳聽到的震撼，幾乎快奪去他的呼吸。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感情，沒有必要開口求證。」
感覺他厚實的大掌緊摟著自己的腰，他特殊的男人氣息籠罩住她，她該覺得心慌、覺得害怕，可是她卻覺得安心，她真的早已為他情絲深種，恐怕收不回來了。
「在知道我存心不良之後，還是甘心留下？」他低頭，撩起她黑亮的發湊近鼻端，聞到她淡淡的髮香，心情竟奇異的平靜。
「靳，別再演戲，也別再要她了。」一直立於卓靳身後的趙雪，再也無法看著兩人親密緊擁，而不說一句話。
待在他懷中的亮華，無法裝出無所謂的神情，她只是揚起頭，望進他黝黑的眸中。
「她說的不是真的，你其實對我有心，對不對？」亮華一向開朗天真，相信人性本善的特質，她不信一直照顧她長大的卓靳，會這麼殘忍的報復著她、報復著撫養他長大的姚國政。
一定有誤會！
她天真而執著的相信，而她，願意再做努力，喚回卓靳的良知。
「你對自己這麼有自信？」趙雪冷冷的刺破亮華的想法。
「不，我不是對我有自信，我是對卓靳有信心。」亮華失去光采的眸又有了精神。
她竟然差點兒被眼前的亂境迷失心智，差點兒忘了卓靳的本性，差點兒忘了卓靳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卓靳的心狠狠的被震動，幾乎不能相信，在全世界的人都認定他背叛的時候，亮華竟然還能全心相信他？
這樣的愛，是否比父母親對子女們的愛，還來的無私與信任……
不過，他無從比較！
因為，拜姚國政之賜，七歲之後，他不曾感受過父母親的溫暖。
這樣的想法，輕易的將他充斥在心中的感動，打的一絲不剩。
「你想知道，我對你是否有一絲真心嗎？」卓靳壓低聲音，深的讓人沉溺的眼眸，透露出殘忍的神色，而這樣的神色，讓亮華心驚。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了。」她急忙搗住他的唇，不想從他口中聽到接下來的話語。
她認得他眼中的神情、也認得他眼中的殘忍……就是打從她從英國回到台灣之後，他細心隱藏在眸底的算計，卻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被她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