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袁茵
他溫柔地對她微笑,呵護她、疼愛她,給她夢想已久的溫暖懷抱;然而,下一刻卻又冷著臉,毫不留情地離去。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還是說,自己看到的都是幻影?
一定是的!他和范亞鄀即將論及婚嫁,怎麼可能會來看她?眼前的裴競嘉,一定是自己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影像。
從今而後,她就只能在夢裡見到他了;從此之後,他就是范亞鄀的良人、一輩子依靠的伴侶了。
「不要離開我……」她啜泣,像受傷的小動物發出的嗚咽。「為什麼要這樣子對我?」亞香純伸出雙手,緊緊抱住渴望已久的溫暖,這擁抱是如此真實、不像是做夢,她甚至可以感受地震盪的心跳。
「競嘉……競嘉…」語音破破碎碎,只有在此刻,她才能夠盡情地呼喚他,而不是用「先生」隔開彼此的距離。
「我在這裡。」連低沉溫和的嗓音,都是這麼地相似。
她知道自己崩潰了,所以已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既然如此,就讓她醉死在夢裡吧!她寧願迷迷糊糊一輩子,也不要清醒地接受真實的殘酷。
「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強,所以我不能阻止你……你愛范亞鄀,但是誰能來救救我?」她用力揪住他的臂膀,喘著氣說:「聽到……心碎裂的聲音嗎?我以為它已經死了……原來還沒有,它依舊……那麼痛,每晚都要來侵襲我一次……我決死了。」
「你不會死的,失去愛情不算什麼,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經歷過一次,相信我,你會活得很好。」大掌拂去她頰邊被淚浸濕的細發,裴競嘉心疼地擁住她。
他從來不知道,看似冷靜溫和的香純,竟然會有這麼激烈的愛;原以為她對自己,只是下屬對上司的仰慕之情而已,沒想到……她卻陷得這麼深。
自己該如何回報她的愛呢?他真的可以接受她純潔無瑕的感情嗎?
活了三十個年頭,裴競嘉從未感受過自己的重要。母親早逝,陪伴他的,一向只有自己的影子和信念,他不曾被疼愛、被重視,即使跟范亞鄀交往,他依舊不曾體會過。
直到香純出現,他感受到她真切的友誼,與誠摯的關懷。但遲鈍的他,一直不知道這就是愛;直到那次在醫院裡,亞香緹無意中說漏了嘴,他才明瞭,這個小女人的真實心意。
凝視著懷中哭泣不止的她,他強烈感到歉疚與心痛。「對不起香純,我保證,我再也不會讓你哭泣了,願意相信我嗎?」
然而她似乎是哭累了,哭聲漸漸地微弱下來,不一會兒,便陷入熟睡中。
聽不見她的回答,算是對他的懲罰嗎?
裴競嘉無奈地笑笑。
他輕輕地將香純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接著在她乾澀唇上烙下一吻。
「好好睡,我的公主,等你醒來,會有王子來迎接你的。」
***
從沒遲到紀錄的亞香純終於破功了。一直到接近中午十二點,她才在脹痛腦袋的叫囂下,掙扎地醒來。
她急忙地梳洗穿戴,匆匆上了點淡妝,便衝出門搭捷運去。
一個小時之後,她已經坐在辦公室裡。
一直到現在,亞香純才開始思索起昨晚的事。奇怪,印象中自己明明在酒吧,為何今早一醒來會是在自己床上?
難道是阿寶?可是為何朦朧間,她似乎聽見裴競嘉的聲音?
搖了搖頭,用去多餘的幻想和奢望。他昨晚陪范亞鄀看新房去了,怎可能會在她身邊?看來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振作起來。
失去愛情不算什麼,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經歷過一次,這種滋味自己絕不會是第一個嘗,既然別人都能活下來,她相信自己也可以。
只是這句話……為什麼似曾相識,好像有誰才在她耳畔說過?
腦袋突然又疼起來,伴隨著濃濃的疲倦感,她突然覺得累了。不想再進入「碩嘉」、不想再見公司的人、甚至不想再上班。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突然湧上的倦怠,卻如同毒液進入血液裡,逐漸在地體內擴散。
就這樣吧!反正她的愛情結束了,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她鄀離開,公司那群老資格的秘書行政們,應該會拱手稱臣吧!
心中作好決定後,亞香純便迅速擬了一份辭職信,在勇氣還沒消失之前,她迅速進入主席辦公室裡。
「主……你也在這兒?」沒料到會在倫詠暢的辦公室和裴競嘉相遇,亞香純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裴競嘉神情嚴肅,口氣沉穩地回道:「我是來遞辭呈的。」
辭呈?!亞香純腦袋頓時空白。
隔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為什麼?」
倫詠暢皺著眉,憂愁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假,明明眼中間著「快滾吧」三個字,嘴巴卻說:「好娃兒,是叔叔哪裡做錯了?否則你為什麼要走。」
「我有我的理由。」裴競嘉鎮定地說。
倫詠暢裝模作樣地歎氣。「若是為了亞鄀,那你無須如此,我只能說,我尊重她的選擇。對她來說,你比我更值得愛,我不會因此而責怪你的。」
裴競嘉看了亞香純一眼,意有所指地說:「我希望能做自己的主人,愛自己真正愛的人,我絕不會為了繼承『碩嘉』,而違背自己的心意。」
倫詠暢聞言,挑起一道眉峰。「侄兒,你話中有話?我想你不是在說我吧!」
「叔叔果然聰明。」裴競嘉微笑。「我不會走上倫國華的老路。因為,我就是我,沒有人能夠使我屈膝。即使拿整個『碩嘉』來換都不成。」
倫詠暢一愣,神情立刻變得嚴謹。
他思索一會兒,突然面露微笑。「好、好,有志氣,我會幫你轉達這番話的。對了,香純,你有什麼事?」
亞香純拿出辭呈,她看了裴競嘉一眼,接著堅定地說:「我也是來辭職的。」
「什麼?」倫詠暢跳起來,打亂了他一貫的優雅。「你也要走?」
就別再裝了吧!兩人心裡暗笑。明明現他們如眼中釘、肉中刺,現在何必又來惺惺作態?不過人家肯做戲、也算是給自己面子,至少雙方在沒撕破臉的情況下,和平解決「碩嘉」主席之爭。
這樣一來,煩心的事都消失了。他們再也不用面臨四面楚歌的窘境,再也無須腹背受敵,面對那些不懷善意的同事們。
「如果這樣就是放你們解脫,那我很樂意。」倫詠暢終於說出心中的話。「香純,你先出去,我還有話跟競嘉說。」
亞香純頷首,靜靜退出辦公室外。
房內剩下兩個男人,互相審視著彼此,目光灼灼,像兩隻較勁的猛獸,仔細觀察對方出手的時刻。
「你都知道了?」倫詠暢問。
「是的!亞鄀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裴競嘉平靜地說。他並不覺得自己該怨恨倫詠暢,因為對倫詠』暢來說,自己本就是個人侵者,他不意外這個男人會敵視他。
「你肯放棄『碩嘉』,和亞香純一起離開?」他仍然不能置信。
淮會那麼傻,白白放棄這麼大筆財富與產業?
「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倫明亮並不喜歡我,我對他也沒好感。他會找我來,不過是看在血緣的份上;而我當初會答應,不過也是為爭一口氣。」
「現在不想爭了?」倫詠暢笑得很欠揍。
裴競嘉看他一眼。「不想,經過這些日子,我發現有樣東西,比面子、自尊更重要。我若為一時之氣而錯過了,那我會遺憾終生。」
「你是指……」倫詠暢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裴競嘉笑一笑,不再解釋。「保重,叔叔。」
他衝著倫詠暢叫了一句,接著趁對方發呆之際,迅速閃出辦公室外:
才一出房門,熟悉的身影映人眼中。
亞香純急忙跑過來,關懷而焦急的神色,讓裴競嘉心裡暖烘烘地。
「他沒為難你吧!」
裴競嘉搖搖頭。「我自動退出,他高興都來不及,怎可能會留我?」
「也不一定啊——或許他會叫警衛監視你,清查你帶出公司的所有物品。」這事並不是沒發生過的。
「放心!他沒那麼做。」裴競嘉突然大歎一口氣,接著舉起雙臂,做了一個舒展的動作。「啊啊——好輕鬆,終於卸下重擔了。」
是呀!連她也感到輕鬆起來,可想到接下來的事,沉重的陰霾又襲上心頭。
「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離開『碩嘉』?」雖然暫時被撤下主席之位,但他畢竟是倫明亮的兒子,「碩嘉」遲早會由他繼承。
更何況,已經是要結婚的人,怎麼可以辭職當無業遊民呢?范亞鄀會抗議的。
搔搔她微嘟的臉,裴競嘉笑說:「我自有我的考量,你放心吧!對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跟我來。」
「咦?」亞香純疑惑。「可是現在是上班時間
「你上次不也趁上班時間,和倫詠暢去約會?」裴競嘉嘴裡說得鄀無其事,其實肚子裡不停泛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