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酈潔
柔兒飢腸轆轆的立刻動起筷來。
突然,「伊呀」——一記推門聲驀然響起,只見一臉倦容的紅梅駝著背、踩著蹣跚的腳步緩緩走進屋裡;在場除了不明個中緣由的柔兒急忙詢問外,其他人皆見怪不怪地悶聲不吭,彷彿她們早就習以為常。
「紅梅姐,你是怎麼了?為什麼你看起來一副很累的模樣呢?」
「哼!還不是那只狐假虎威的騷狐狸!」心直口快的紫蘭搶先紅梅——步回答說。
白蘋無力的翻了個白眼,「閉嘴!小蘭。」
她要到何時才改得了這種口無遮攔的壞習慣?
「騷狐狸!」吃完麵食的柔兒一頭霧水地問:「誰是騷狐狸?」
「小蘭姐說的人就是王爺剛納的那名侍寢,月如仙小姐。」
一旁翠香好心地為她指點迷津,「她原本是『紅花坊』中的—名歌妓,因為懷有王爺的子嗣,所以特別破格被擢升為侍寢。不過,在數日前,如仙小姐不小心被府裡的一名長工嚇到而重重地摔了一跤,腹中的孩子也跟著流掉了。這件事情還曾經鬧到府中久不問事的老王爺那裡,老王爺在痛失親孫之餘,竟憤怒地下令要劊子手摘下那名長工的項上人頭!直到今天,我都還清楚地記得,老王爺那時因為憤怒而變得鐵青的嚴肅臉龐。真的好嚇人喔!」
紫蘭口無攔遮地又接腔說道:「也不知道她肚裡的子嗣是不是王爺的親骨肉哩!」那只騷狐狸,哼!她看了就有氣。「搞不好就是因為她背著王爺胡來亂搞,孩子才會掉了,上天也懲罰她從此之後不能再生育——」
白蘋橫了她一眼,「小蘭!夠了!你想害死我們大家嗎?」
這小妮子——她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禍從口出」啊?
紫蘭幸悻然地撇撇小嘴,遂不再開口。
「好了!」白蘋輕拍著柔兒的小手說:「夜深了,大家明天都還要早起呢!快睡吧!」
白蘋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全依她的命令行事,準備就寢。
柔兒褪去了腳上的繡鞋,準備爬上與白蘋共寢的柔軟床鋪。
倏地,她猛然回神,想起了她的小貓兒圓圓。
這個時候,圓圓應該已經在它的小窩裡睡沉了吧!
她習慣性地往床鋪上一處專為圓圓設置的貓窩一瞧
嚇!圓圓——她的圓圓不見了!
一顆心慌張不已,柔兒語帶哭音地說:「白蘋姐,圓圓它一一我的圓圓不見了!」
「圓圓?圓圓怎麼會不見了呢?」』翠香也挺著急地問。
柔兒一臉可憐兮兮的回答說:「我……我不知道。」
「它愛上哪去就上哪去!別去管那隻小畜生了!快睡吧!」隨意翻了個身,紫蘭拉下被子,不帶一絲情感地應道。
而身旁的紅梅早巳經累得昏睡了過去。
倒是白蘋很有愛心地問:「柔兒,你是想去找圓圓羅?」
柔兒怯怯地迎上白蘋的目光。「我可去找她以嗎?白蘋姐。」
「當然!」白蘋不忍心潑她冷水.但仍不忘囑咐她道:不過——小心點!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發現你的行蹤,好嗎?」
柔兒高興地直點點頭。「嗯!』』
「乖女孩。」白革讚賞地說著。
翠香很不放心她,「需不需要小香姐陪你一道去?』』
「柔兒一個人去就行了。」
「好吧!要小心喔——」
就在蘋與翠香的叮嚀聲中。柔兒展開了夜訪懿顯府之旅。
第四章
懿顯王府·飄香園
一隊手舉火把的守衛們,面無表情地行經一簇不甚起眼的小小草叢。
躲在草叢裡的柔兒手捂著心口,輕吁口氣,一張清新可人的小臉蛋上滿是慶幸的神色,她暗忖幸好她先一步瞧見一隊快步朝她逼近的人馬,趕忙躲了起來,不然,萬一被他們發現了,那還得了?
躡手躡腳地爬出躲藏處,柔兒輕輕拍掉不小心沾在衣裙上的草屑,小手拎起了裙擺,不再浪費一點時間,開始四處搜尋著愛貓圓圓。
「圓圓,你在哪裡?我是柔兒,你快出來呀!圓圓——」
一陣細微的貓叫聲低低的自附近一片桃樹林中傳來;由於已仙逝的顯篙王妃生前嗜吃桃子,故老王爺特別下令,在飄香園的一角為愛妻種植了大片的桃林。
依循著貓叫聲,柔兒悄悄來到桃樹下,抬頭一望果真,生性調皮的圓圓正被幾尺高的桃樹枝因在上頭,動彈不得,只能可憐兮兮地睜大它那雙骨碌碌的大眼兒,直瞅著桃樹底下的柔兒,還不時發出陣陣悲涼的哀泣聲,希冀能博取柔兒的同情,繼而爬上樹救它下來:
「圓圓?你爬上樹做什麼?下不來了嗎?」
圓圓「喵嗚」了一聲,彷彿柔兒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
柔兒一丁點兒都不同情它的處境,「活該!誰教你要頑皮。」
「喵嗚——」討饒的意味頗重,圓圓流露出衷求的神色,似乎只等著柔兒救它;
略做了些考慮後,柔兒才輕說著:「好吧!看在你還有一點悔改之心的份上,我這就上來救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可別再亂跑羅!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耶!」說完,她小腳兒一蹬。開始笨拙地爬起樹來。
正當地快捉到圓圓時,桃樹底下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蹦出個人影來。
旋然飄至的詢問聲中滿是濃厚的笑意.他問:「小人兒,你是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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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顯王府祥儀閣
芙蓉帳下,隱約可窺見一對糾纏不休的身影。
釋出最後一絲精力,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男子氣喘吁吁地癱在女子豐腴而嬌軟的身上,結實壯碩的背上滿是一層晶亮濕滑的汗水。
輕輕拂去一身激情過後的無限疲憊,陣陣空虛感直襲男子心頭,他一個翻身下床,隨手取來外袍披上,似乎準備推門出去。
「王爺——」女子懷中摟著大紅鴛鴦被,耀眼的紅與她雪白的肌膚相襯極了,她輕問:「夜深了,王爺不歇息嗎?」
望著由父親徒單毅為他精挑細選出來的美艷佳人——定國將軍歐陽承忠的大女兒,亦是他元配的妻子、顯嵩王妃歐陽玉祥,徒單武轅竟無半點心動的感覺。
歐陽玉祥就好比是一尊巧麗精緻的搪瓷娃娃,既無一絲令他想獨佔珍藏的狂亂衝動,更激不起他隱藏在冷靜外表下的炙熱情感。
對徒單武轅而言,歐陽玉祥的存在就只是他用來搪塞父親催婚的工具,要他娶誰都無所謂,反正只要她能產下懿顯王府的繼承人,不讓父親成天在他耳畔叨念個不停就行了。」我還有點事沒做完,你先睡吧!今晚——我不回房了。」
「可是,王爺——」歐陽玉祥張口欲言,但很快就被他給打斷了。
「快睡!」說完,徒單武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歐陽玉祥輕輕垂下了眼簾,遮去了眼底難掩的濃郁失意。
表面上,她是懿顯王府裡的顯嵩王妃,外人皆羨慕她有個儀表出眾的丈夫,以及揮霍不盡的榮華富貴;但私底下,歐陽玉祥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徒單武轅娶來孕育子嗣的生產工具,他的心根本就沒有放在她身上,就算擁有他的人又如何?她還是沒有辦法讓他愛上她,雖然她是皇城中公認的第一大美人。
回想起第一眼在顯嵩老王爺的壽宴上見著他,她就宛若遭雷殛般,一陣酥麻的異感頓時竄過歐陽玉祥的心胸,一顆因他而騷動的心再也克制不住地直撲向徒單武轅,從那一刻起,全然傾心於他的歐陽五祥,便處心積慮地想進徒單氏的大門,做他最寵愛的顯嵩王妃;那一年,歐陽玉祥才九足歲,小小年紀的她已經具有美人胚子的雛型,更是「皇城四株」中被認為是最為嬌艷動人的一朵香花。
為此,當年的顯嵩王徒單毅才會上定國將軍府替兒子提親,而她的父親歐陽承,忠想當然爾是樂見其成,就在她及奔那年,歐陽玉祥如願地登上了顯嵩王妃的寶座。
可——接踵而來的卻是一連串令人傷心欲絕的事實!
就在完婚後的某個陰雨連綿的日子裡,歐陽玉祥從侍女們閒聊的口中得知了徒單武轅之所以願意娶她為妻的真相,想不到她長久以來的相思情意,到最後竟會為她換來如此令人不堪承受的事實,而更可笑的是,得知實情的她仍不改初衷,不斷以飛蛾撲火之姿,把自己推人了水深火熱的閻羅地獄中。
直到徒單武轅又納新寵一事。
歐陽玉祥雖深感羞憤,可這卻也讓她明白到一件事——徒單武轅根本就沒有心!只要能為他徒單氏一族留下子嗣,即使是麻雀也能夠飛上枝頭當鳳凰!歌妓月如仙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所以,當歐陽玉祥從侍女口中聽到月如仙流產的消息時,那種心情是既複雜又難懂的!她感到又悲又喜,她是真心為月如仙腹中那條夭折的小生命哀悼,但她也為自己仍能穩固在懿顯王府中屹力不搖的地位而暗自欣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