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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寶貝

    「朕現在要為尋父而活!你呢?你是為董鄂妃而活對不對?紅顏多薄命,你一生癡愛就為董鄂妃,她笑你就笑,她哭你就哭,她死你也跟著萬念俱灰,於是天下、母后、兒女皆可拋,惟有自在斷念最好!」康熙痛苦地說,此時的他像個孩子,所說的話像是無理取鬧!

    過了許久,屋內的人都沒再說話,山鴉啼叫數聲,寒日烏雲更令人倍感苦楚。

    「皇上是為天下而活的,聽皇上這麼說,八ㄨ就安心了。皇上不是性情中人,不會只愛美人不愛江山,天下百姓都是需要您的!」

    「你的法號是為八ㄨ?」康熙想了會兒,接著他心口上的難過不藥而癒。了八ㄨ兩字相合,八在上、在下,不是父嗎?」

    正當康熙在沉思之際,屋內的行僧站起身,膝蓋所跪的蒲團下探出一顆光頭,向他招招手。

    「走吧,趁現在!」

    行僧點點頭,縱身一躍,蒲團自動回歸原位。

    起柘聽見屋內有異常的動靜,他自隱身的屋頂上躍下,疾喊:「皇上,快進屋!」這次他用擊破的方式震碎門。

    「朕的皇阿瑪呢?」康熙無措的找著他的父親,他找了那麼多年,要見個面也不可以嗎?

    屋內已空無一人!

    起柘推開蒲團,果然有地道相通,自稱八ㄨ的僧人必是由此走了!

    「皇上,他們應該還走的不遠,微臣這就去追!」

    「你一定要盡力而為!」他只想見自己的父親一面。

    瞬間,起柘已向空中飛凌而去。康熙的希望再度落空,料不到這一別,父子此生再沒有相會之日,如果他知道是這樣,那說什麼也要追到八ㄨ!

    只是,人生,沒有什麼早知道的。

    有輛馬車急奔向南方,馬車上的人不停地唸經,行癡盯著越來越渺小的西涼寺,眼睛眨地不眨。

    「行癡,這一切都是你的選擇,你是否會戀戀不捨?」水林大師出聲拉回行癡的思緒。

    「大師,行癡不過是感歎,這馬車每跑一步,行癡便深覺人生如夢,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行癡超然脫世地道。

    「是真是假都是人們抽像的說法,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絕對,分分合合就要端看自己怎麼去看待!」水林大師滿臉的端莊嚴峻。

    原來在行癡和康熙對話的同時,水林大師已接到冷僧機的求救信號,立即不遠千里地趕來。幸好西涼寺的行森住持早料知必定會有這一天,就事先打造了逃生的地道,水林派冷僧機找交通工具,趁康熙沒防備時就帶行癡連夜潛逃了。

    「行癡已然看破,天下美人都曾屬於我,但我不戀眷,我了心只想安靜的向佛,還會有什麼是捨不下的?」至於玄燁的孝心,他感受到就好。

    水林正打算要再開口,襪堆內卻傳出細小的嚶嚀聲,行癡拂開一看,不明所以。

    「這是皇帝的駕車,怎麼會有女娃睡在此處?」他們到現在才發現。

    水林仔細回想,道:「這下糟了!」

    「此話如何講?」行癡詳看這女娃兒,發現她長得甚是嬌美,雖然一副柔弱的模樣,但身上的魅力四射——意識到自己過於縱情,他連忙閉目念佛。

    這女娃兒可不是普通人物,倘若我沒記錯,連續三日,康熙皇帝要上天壇祭拜,除了正嫡的阿哥、格格之外,她也有跟隨!」

    「那她的身份是?」行癡已有九分瞭解。

    「她是皇帝的女兒,叫明宸,皇帝極度寵愛她。據說她活潑動人,見著她的人都因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而喜歡她,所以叫她為『明』,又因為她像早晨般有朝氣精神,就取名為明宸!」這些水林打聽過了,他記得特別清楚。

    「替這一位格格大費周章地取名字,皇帝果然寵愛她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行癡明白那種心情。

    「她鐵定是偷偷跟康熙前來,不敢被發現而躲在馬車上!帶著這大麻煩下江南,會有礙咱們。」水林大感失算。

    行癡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溫暖之情。他的兒子處處在找他,他卻不能和他相會,只因他不願再回到皇宮那囚牢。另外要是回去,一來他沒臉見那些大臣。二來,玄燁讓位,他重新當皇帝;還是他退位,玄燁還是一國之君?這些都是頭痛的問題!

    有太多心懷不軌的臣子等著在看愛新覺羅出亂子,如今因為玄燁才德兼備,方使局勢穩定,他既無心趟這渾水就別再惹麻煩。

    「也不能把她拋在這荒郊野外,她貴為格格,又極度受到呵護,必是手無縛雞之力。把她帶出來雖不是你我情願,但將她棄著不管又太不合情理!如今乾脆把她帶到江南,看屆時情況如何,再將她交託給值得信賴的人帶回京。」

    水林靜穆優雅地沉吟。「這倒是可行之策!」

    明宸這時因馬車的搖搖擺擺而轉醒,她坐了起來,睡眼惺忪,腦袋還有些不明白。「我怎麼睡著了?起柘……我皇阿瑪他們要相認了麼?你可別唬我……」

    水林大吃一驚,眼明手快地往她的後頸一拍!

    明宸皺了下眉。「好痛又好昏……」倒下又昏睡了。

    「她知道太多事了。」水林不大願意留著她。

    「可她不清楚咱們是誰。」怕水林會反悔,行癡轉移話題。「她口中的那個起柘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這點冷僧機有簡略的向我說過,但令我訝異的是,他可以在短短幾秒間就破解禪房內設下的機關,那可是咱們研究數年才有的成果,他一下就解了。」水林除了大歎弗如,還有絲妒賢。

    「幸好皇帝摒退了他,否則我實在是無路可逃。」行癡這時回想,不免要捏把冷汗。

    「只是他埋伏在屋簷,等待時機一舉突破。」總之,算他們走的快速,不然就來不及了。

    「真是不能惹的人,這人見一次就夠了,再遇上他,我真不知會如何是好。一行癡很有危機意識地道。

    「這人若是忠賢之士,那便是天下之福,若是表裡不一,那大清恐怕會裁在他手上。」水林表現出一副道貌岸然,但實際上他卻是「嘴巴說一套,做又是一套」的出家人。有關於起柘,他是又妒又忌,這會兒又挑撥離間。

    行癡只是當作參考,聽聽便算。「皇上不是個愚人,他看人的眼力超乎常人,這個起柘,他有重用之處,才會將他帶在身邊,所謂『禮賢下士』就是這樣了!況且這個起柘若有貳心,他不用等到現在還沒動作,依我瞧來,他似乎還挺淡泊名利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皇上是掌管天下的天子,太過偏信某個人,都會招來禍端。」水林說出他獨特的見解。

    事實上,只要是賢能之士,康熙見到了、得知了,他對每個都懷有尊敬納賢之心,並不是水林口中指責的偏袒。

    「水林大師博古通今,行癡小輩怎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那些都跟咱們無關了,要是皇上有福,下次水林大師進京時,一定要入宮內和皇上談談,想必對皇上大有益處。」行癡十分推崇水林。

    「這我可不敢恭維!」他敬謝不敏。

    行癡啞然失笑。水林淡漠世榮,風骨峭峻、特立獨行是天下皆知,當年他還是皇帝時,多次慕名宣詔水林,水林不為所動,決心遁跡禪林的心意就可見一斑!

    低啞的笑聲,不久就隨著在跨過泥濘土石的馬蹄消失了,而前面是未知的旅途。

    「阿冷小師父,敢問你要上哪兒去?」水林進入廚房,喚住冷僧機。

    他們行走了五、六天,不眠不休地趕路,到了這日,馬走不動了,確定後方無追兵後,他們就在偏遠處找了間破屋。因為四周野草叢生,加上蒲松齡的《聊齋誌異》聞名天下,此屋及它的四處便開始有人繪聲繪影,傳說這裡有鬼狐出沒奪人性命,晚上不只有可怕的光,還有奇怪的呼喊聲!

    只是這些以訛傳訛是嚇不倒他們的。

    他們還樂得無人打擾呢!

    在他們眼中,這裡才是「黃金屋」。

    四周的野芒草拔一拔,屋內的灰塵、蜘蛛網清一清,他們的落腳之處就舒舒服服了。

    「行癡爺在出門化緣前,交代我要給小格格送飯去,免得她車馬勞頓,路途上又沒吃多少,醒來餓著了!」冷僧機是當年順治身旁的小太監,順治出家後,他也跟著出家,這些年來,雖然已經改掉順治爺的稱呼習慣,但是「爺」這字就是怎麼也改不掉。

    他沒有辦法斷念斷得那麼透徹。行癡就是順治,順治曾是皇帝,這些他都沒忘。

    行癡說話時,他也不敢插嘴。待在行癡身旁就像以前仍是奴僕般地服侍他,行癡叫他不要這樣,就好比殺了他還令他難過,只好任由他去了!

    「不如我來送吧,咱們不會在此處久留,但屋後還有些草要清除,就要入秋入冬了,這一帶人煙稀少,恐怕那些蛇禽會以此為窩,不小心傷了人就不好了,還有趁天黑前把那兩匹馬費了,有了盤纏咱們在大寒之時就不用露宿街頭。」水林表現出很有先見之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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