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華琳
怪人!偷著兵書還有多餘工夫幫她一把,是要她欠他人情嗎?
忍著背部劇痛,言寧先後無聲無息的解決了守在囚帳前的士兵,撐著一口氣,步履不穩的奔了進去。
「誰?」烏黑的營帳內絲毫沒有光線,南昊先是聽見外頭的騷動,然後隱約發現有人闖了進來。「是我。」頭好昏……沒時間了,崔貢擋不了多久的。
言寧把握僅剩不多的時間,快速打開牢門,雙膝突然一軟倒落地,正好撲跪在他面前,隱忍疼楚,她忙碌的雙手先是摸索到他腳鏈上的鎖,打開後又順勢摸上他雙腕。
「寧兒?」南昊納悶著,在漆黑的帳子裡,鐵鏈被扯動的聲音顯得分外響徹。「你……」她冰冷的手碰觸到他,他大吃一驚,整個人坐了起來,沒心思管她在做什麼,劈頭就問:「你的手怎麼這麼冷?是不是病了?」
背部在發熱,言寧卻渾身發冷,幽暗中,他關心急切的語氣傳進耳裡,令她格外震撼,心頭一熱,淡唇微勾,順利地幫他脫下最後的銷具。
「我來放你走。」聲音啞啞的,眼裡有著連她自己也弄不懂的哀愁。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怎麼了?聲音怎麼聽起來有氣無力的?」雙手少了束縛,他一把按住她圓潤的肩頭,無心去管現下正是逃走的好機會,手掌心不自覺加重的力道,正是訴說內心不可言喻的焦急。
「找沒事……」很想鎮定的勸他趕快離開,怎奈胸中氣血一湧,她再次嘔出血來,終究體力不支的軟軟倒向他。
「寧兒!」南昊緊張的摟住她,在一片漆黑中,他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只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亂猜、亂想、亂著急,惟一能確定的是——他聞到了……血的味道?
「你是不是受傷了?是不是?」她受傷了、她受傷了……這幾個字不斷的在他腦子裡重複著,讓他著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從受傷以來,一直是他傷,她治,他又受傷,她又細心的幫他治癒。這樣的畫面。他希望永遠都別變,甚至從未想過,她也有需要他的一天。
言寧意識縹緲,不知是帳子裡太黑,還是她的注意力無法集中,瞳仁始終捉鎖不住有他的地方,額頭輕抵他肩窩,近似囈語的喃著:「往東走……不要管我……」
要是可以,她希望自己也一起被他帶走。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再一次幫他淨身……她不懂,真的不懂呵……
「寧兒?寧兒?」沒再得到她一字半句,南昊很確定她昏了。「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丟下你。」
將她馱在寬闊的背上,讓她的頭安心地枕在肩頭,他小心撥開帳簾,看見躺在地上的兩名士兵,沉靜的營區也因為聽到不尋常的聲音,逐漸喧嘩起來,他飛快地往東邊的林子走,不敢稍作停留,儘管仍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繃緊的心,此刻只為一個女人而跳動。
不久,樹林裡傳來緩慢的蹄踏聲,瞇眼細看,那匹藏在樹後、黑到發亮的龐然大物,正是他的坐騎。
「奔雷?」感應到主人的呼喚,奔雷踱著蹄子接近。
「兄弟,我們又見面了。」捨去激動的擁抱,他動作輕緩地將昏迷的人兒安置在馬背上,自己跟著翻身上馬,而不遠處的營區火光勞熒點點,已有朝這裡來的跡象。
「乖馬兒,我們一起帶她到安全的地方。」眸光緊鎖住懷中女子,南昊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動容。不,他再也不猶豫、不躊躇了,他決定要愛她,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他都要好好的愛她、珍惜她,因為她為他做了好多好多事,好多令他開心的事,就只為他。
奔雷像是早知道它該去的方向,一點也不聽從他的指揮,一路徑往隱密的林子裡行進,直到一處不起眼的茅屋前,才願意停住。
南昊抱著言寧更顯冰冷的身體進入茅屋,將她安放在床上,摸索著火摺子,點亮桌上的油燈。
回到床邊,看她蜷縮的身軀,他的表情比她還要痛苦;用袖子輕拭她滿碎汗的額頭,卻發現好似越擦,汗冒得越凶,而他拭汗的手就越慌急。
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減輕她的痛苦?
「寧兒,拜託你醒來,跟我說句話,告訴我該怎麼做好嗎?」要是可以,他希望躺在床上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寧兒。
束手無策的環顧了下屋內的物品,南昊發現牆角地上堆了一些看似藥草的乾枯枝葉,還有一些治傷的器具,他想也沒想,提起一把藥草,又找了個陶壺,動作極快地到屋外找水、生火、煎藥。
病急亂投醫,這會兒,他是自個兒當起庸醫來了。
謐靜的茅屋,燈影搖晃,窗口忽而跳進一個人。
崔貢氣定神閒的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又看向屋外那個手忙腳亂、絲毫沒發現他的男人,雙手負在身後,忍不住想誇獎南昊——
真是個勇氣可嘉的男人。
他蹲到床邊,檢視昏迷不醒的言寧,斯文的眉峰揚了揚,慶幸自己一路尾隨他們過來。
看來,完顏這一掌傷她不輕。
拿出懷中的小布包一一攤開,裡頭擺放的全是扎穴用的銀針,他由背後扶起她,將她瀑瀉在身後一頭汗濕的發全撩到前面,接著動手解開她的領口。
隨後,準確利落的將銀針扎進她頸子、肩背上的幾個大穴道,授著在床上盤腿坐起,運掌將真氣灌入她體內。
「唔……」感受到融入體內的一股氣流,言寧揪起眉,有些抗拒。
「我是在救你。」崔貢小聲的由背後告訴她。自渡真氣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真氣在她排斥下被打回,他可是會走火入魔。
過了片刻,崔貢額邊淌下的一行行汗水,看來不比言寧少,待他收回掌、吐納調息之際,還沒來得及抽身,南昊已端著藥汁踏進屋。
「你在幹什麼!」南昊先是一驚,看他坐在言寧身後,又發現半昏迷的她衣領被鬆開,怒火一瞬間燃起。
在被人揍上斯文的臉之前,崔貢快一步跳開,讓他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下,只能接住言寧往後倒的虛軟身子,放棄打人。
「別誤會,本人自詡還是個正人君子。」老子的《道德經》他可是能倒背如流。
「你要是君子,那我就能當聖人了!」噴火的兩隻眼,巴不得燒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情敵,醋意大得很。
才要動手趕走這個不速之客,枕在他肩上的人兒剛恢復了一點意識,小嘴正嚅動著:「我不想……離開你……」
南昊的眼神剎時柔了起來,吻了吻她攏聚的眉心。
「我想,她說的是你。」崔貢邊看邊搖頭,大有感歎之意,一邊檢討著自己,像他這麼好的男人,行情居然會這麼差,是長得不夠出眾嗎?應該不會啊!
「難不成會是你嗎?」白眼怒騰騰的拋過去,接著,挑明一問:「你是來捉我回去的?」現在是逃難,他不排除一拳擊斃眼前弱不禁風的奧軍師。
「若真要捉你,我就不會笨到獨自前來,我是來救她的。」崔貢指了指躺在他懷裡的人。
「她的事,不需要你費心。」笑話,他的女人還不需要一個情敵來救!
「可是我已經救了。」唉,真是好人難為啊。
見他又要跳起來揍人的怒髮衝冠貌,崔貢明哲保身的先跳到窗戶外。「小弟不才,學過幾年醫術,容我給個小小的建議,你手裡的那碗藥,還是倒了吧,我能救她一次,可不能救她第二次。」意思就是說,那碗湯藥跟毒藥沒有分別。
南昊拉長著一張臉,退一步想,只要言寧沒事,他可以承認自己不如這個情敵,但絕非讓出他所愛的女人。
「你為何要幫我們?」
「別把我當敵人,我投在元振青麾下,主要是想打探《三略兵書》的下落,現在拿到手了,就不再是宋軍的一分子;況且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我認為你是個有恩報恩的人,鬼域兵力充足、財源雄厚,這份人情,以後你會有機會還的。」崔貢笑著轉身。
「那麼,後會有期。」他高舉過頂的一手,瀟灑的揮了揮,表情與在未營身為軍師時不同,有種江湖人的豪邁。
望著欣長身形隱沒在幽暗林子裡,南昊回過神,擱下手中的碗,低頭審視總算恢復一點血色的臉蛋,然後,目光不自覺地移到她敞露開的衣領,那一片白皙如脂的頸子,正勾引著地去碰觸……他發現自己兩道視線已熊熊如炬……猛地,他深呼吸了幾口,想起她有傷在身。
困難的摒去所有雜念,伸手幫她擦去臉上多餘的汗水,他滿足的想,要是沒這些疣斑,她定是每個男子都想追求的對象,幸好有它們游去她的光華,讓他能在此刻安心的將她抱在懷裡,不怕別人來搶。
南昊喜悅不已,覺得自己真是幸運……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