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白珞
「我吃飽了,回房去了,晚安。」不等他的回應,紀秋夜即匆忙地起身離開竹湯房。
開不了口阻止她離開的夏侯御麒,火大地將手中的筷子擲回桌上。「Shit!」
不過就是一個吻,一個微不足道的吻呀!一個吻……感覺有電流通過的吻,紀秋夜的吻讓他的心有股陌生的悸動,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放縱自己的身體往後一倒,夏侯御麒瞪著木製的天花板,一張俊臉惱怒交雜。
突然,他有種被自己設的陷阱困住的錯覺。
交過不計其數的女友,他察覺得出紀秋夜對自己有了好感,但為何自己也對她心生……喜歡。
腦海裡突然閃出這個字眼,夏侯御麒一愣。
這下,不只紀秋夜掉進了陷阱當中,連他自己也在不自知的情境下一腳踏入其中了。
***
冬天夜長晝短,清晨六點天色灰一片,上野薰按時起身工作,她畏冷地縮著肩往菊湯房走去。
轉過迴廊轉角,便遠遠看到從潮風湖方向走來一抹人影。
「咦?是老闆娘。」
老闆娘專司負責的竹湯房不是在另一端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是從潮風湖的方向走來,而不是走去。在這灰、天半亮的早晨裡教人不禁倍感詭異。
上野薰心中起疑,但禮數還是得遵照。正打算開口跟她打招呼——
福田香織鬼祟張望、深怕讓人瞧見的模樣,教上野薰及時閉住了口,下意識地往旁躲去。
匆匆忙忙行走的福田香織,一雙手緊護著胸前的東西,一副深恐讓人瞧見的樣子。
待她一離開,上野薰才從廊柱的陰影下走出,搔搔頭不解地自語:「大清早的,老闆娘拿支鐵槌幹嘛?」
***
如果沒有特別吩咐的話,瀧之泉莊會在准七點整,將早餐送至房間讓客人食用。
此時,紀秋夜正有一口沒一口、不甚專心地吃著早餐。
昨晚與夏侯御麒的用餐席間,她唐突地匆忙離去,對他是不禮貌了點;但她也因他那突來的一吻,一夜未能好眠。
只消一閉眼,他吻她的那一幕即湧入腦海,害得她臉頰的臊熱延燒整夜,直到此時仍微微發溫。
他的吻令她驚嚇,卻又心動。
他為什麼吻她?他又怎麼會吻她?他實在……令她難以捉摸。
她感受到那個吻所引發的電流,卻也接收到危險的訊號;夏侯御麒這個名字代表著危險,而她是個缺乏冒險心的女人,她需要的是一個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紀秋夜不斷安撫自己浮動的心,強迫自己把那個莫名其妙的吻給忘掉。
「紀小姐,「Sun先生的腳好點了吧?」在旁服侍她用餐的上野薰關心地問。
才正想著他的紀秋夜,突然聽到上野薰提起他,她先是愣了下才急忙點頭:「嗯,好很多了。」雖然他扭傷得有點嚴重,但休息了兩、三天,腳已經可以觸地,想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那太好了,這樣你們就不用老待在瀧之泉莊,可以盡情地去玩了。」送上剛泡好的熱茶,上野薰笑容滿面地說。接過熱呼呼的茶,紀秋夜不甚自在地點頭。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放下手中的熱茶,紀秋夜回應著。
推開門,進來的是一名紀秋夜不認識的女侍。
「紀子,你來這兒有事嗎?」上野薰問。
「Sun先生交代,請紀小姐在潮風湖等他,不必跑到竹湯房找他。」被稱為紀子的女侍,臉上掛著應有的招牌笑容。
「我知道了,謝謝你。」
將話轉達完,紀子彎腰鞠躬離開。
她一離開,紀秋夜即拿起放置身旁的厚外套、圍巾、手套一一穿戴上。
「小薰,我先走了。」
「嗯,祝您今天同樣玩得愉快。」
「謝謝。」微笑致謝,紀秋夜起身離開。
***
習慣了台灣溫暖的氣候,北海道的嚴寒氣候真令她大感吃不消,拉高圍巾,蓋住冰冷的耳朵,紀秋夜漫步往潮風湖走去。
踏上潮風湖,卻未見夏侯御麒的人影,紀秋夜也就在潮風湖的冰層上閒逛等他,走著走著,她逛到湖中央。
在湖中央站定,她仰頭看向白茫茫的天際,思緒又不受控制地想到昨天在這裡發生的那個吻……
「忘了它、忘了它!」說好了不想的,紀秋夜用力地甩甩頭,像是這樣就可以甩掉那不該發生,卻發生了的吻。
突然,紀秋夜腳下傳來冰層裂開的聲音,那聲音聽來教人寒毛直立,恐懼的感覺瞬間包裹住紀秋夜的心。
她動也不敢動地僵直了身體,閉上眼睛,心裡拚命地祈禱,她剛剛聽到的聲音不是來自冰層裂開的聲音。
張開眼睛,提起勇氣低頭一望——
沒有任何神明聽見她的祈禱;她腳下的冰層裂得只要她一動,隨時都會有碎塌的危險性。
怎麼會裂開呢?
昨天她和夏侯御麒散步的時候明明還好好地,怎麼今天冰層就裂開了?
張望四周瞧不著半個人影,她想大聲求救,又怕一個不小心冰層會裂塌,掉下去準會凍死的!
拚命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別慌,紀秋夜保持身體不動,僵硬地轉動脖子探看周邊的冰層。
除了背後的冰層看不到,左邊和前頭的冰層皆有裂開的痕跡,只有右邊是她逃離這岌岌可危之處的最好選擇。
緩緩地,她用比蝸牛還慢的速度移動了下。
「啊——」經不起她那一動,腳下的冰層嘩地碎塌,紀秋夜嚇得驚聲尖叫,緊緊攀住冰層斷處。
「天啊,秋夜,你千萬不要亂動、不要亂動!我馬上過來救你!」夏侯御麒焦急、驚駭的聲音驀地出現。
聽到他的聲音,紀秋夜心裡放鬆了一口氣,但是浸在冰冷湖水中的下半身猶如萬針扎刺,教她難受不已。
第五章
用過早餐,夏侯御麒坐在起居室等紀秋夜。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教他嘗到了緊張的滋味,只為即將到來的紀秋夜。嗟!他第一次談戀愛都沒這麼緊張過呢!早過了平常她該到的時間,卻始終不見她的身影,一股失落湧上心頭……失落個什麼勁!他是不爽,不爽極了。向來只有他不將女人放在心上,沒有女人敢不將他放心上的!
夏侯御麒霍地起身,不顧腳上未癒的扭傷,拿起大衣即要踏出竹湯房。
「Sun,你要去哪兒,我扶你。」一直靜靜跪坐在一旁的福田香織見他有所動作,趕忙也跟著起身想扶他。
「不用了。」表情冷淡地揮開她的手,夏侯御麒走了出去。
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有喜歡的感覺,他可容不得她對他說「不」。
他莫名地對自己生氣,神情帶著沮喪地往菊湯房走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福田香織臉上、眼裡無不溢滿哀怨。
她是這麼地愛他,而他居然對她如此的無情!
她知道他要去哪裡。
去吧,等你到的時候,那個台灣女人早成了一具冰屍。一抹歹毒在福田香織的眼中掠過。
她愛了他十年,他任何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她的眼。她知道他喜歡上那個跟他同樣來自台灣的女人,然而——這是她不允許的。
「Sun我的,他是我的,誰敢搶走他,我就殺了誰!」
此時的福田香織讓人看了忍不住起寒顫;為愛瘋狂了的眼神、和因嫉妒而失去美麗的猙獰臉孔,那是屬於一張鬼的臉。
***
轉了個彎,踏上往菊湯房的迴廊,遠遠便瞧見潮風湖上有個人影,而那個人就是夏侯御麒所要找的紀秋夜。
他在竹湯房滿心緊張地等了她大半天,她居然不在意地在這兒悠閒!
傲慢的自尊大受打擊,夏侯御麒凜著一張俊臉大步往潮風湖的方向走去。
愈走近愈感奇怪,她怎麼身體僵硬地一動也不動?
才這麼想著,就瞧見她緩緩往右邊動了下。
「啊——」聽見她的尖叫聲,看到她的身子突然落入冰層底,夏侯御麒驚駭地拔足狂奔,完全未顧及到自己的腳傷。
「天啊!秋夜,你千萬不要亂動、不要亂動!我馬上過來救你!」
一奔近湖風湖,夏侯御麒小心翼翼地踩上冰層,亦步亦趨地觀察著冰層破裂的情況慢慢前進。
距離紀秋夜有將近十步遠的距離,夏侯御麒知道自己不能再靠近了,否則不但救不了她,連自己都會掉下去。
看見她攀附冰層斷處的雙手滑了下,他的心也跟著緊抽了下。
「秋夜,撐著點,千萬別放手!」夏侯御麒鼓勵著嚇白了臉的紀秋夜。
迅速脫去身上的長大衣,夏侯御麒彎下身子,手持大衣一端地將它拋甩到紀秋夜可及之處。
「秋夜、秋夜,捉住我的衣服,快!」這是唯今之計了,不然等他再去找人來,她可能已經掉進湖裡。
他的聲音透入她冷得模模糊糊的腦袋瓜子,紀秋夜努力撐著半斂的眼皮,一看到觸手可及的大衣,她鬆開一手捉住。
「啊——嚕……」鬆掉了一隻手,相對另一隻手就得加重力道支撐。松裂的冰層禁不起這股力量,瞬間又塌了些。於是,紀秋夜整個人泡進了潮風湖冰冷的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