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狄菲
兩個小姐目瞪口呆。
「有沒有搞錯啊，只有一票反對，為什麼要聽他的！」江霧濃氣呼呼地說。
「因為阿威那一票抵四票啊，別忘了我們吃飯看電影是為了什麼？為了慶祝合作成功嘛，萬一阿威反悔了，那不就白看電影白吃飯了。」蕭峻無辜地說。
「對，如果小季不跟我去看電影，合約就作廢！」
於是這對手帕交被他們兄弟倆唬得一愣一愣地，還搞不清楚狀況，便乖乖跟著他們走了。
???
不知怎地，一坐上蕭盛威的車，唐小季和他都變得很緊張，好像被侷促窄小的空間壓得透不過氣似的。
「我還是坐後座好了。」小季突然對蕭盛威說。
蕭盛威立刻發動引擎往前直衝，害唐小季的心臟差點跳出來。
一路上的氣氛很僵，兩人同時感到許多年不見的陌生，尤其蕭盛威，他從沒跟成熟女人單獨相處，於是拚命找話題。
「你結婚了嗎？」說完，蕭盛威猛吞一下口水，好像終於說出偉大的話，打破了僵局。
「沒有。」說完，唐小季也吞一下口水，好像不敢說的話終於說出口了。
「你……還好吧！」蕭盛威又吞一下口水，終於又說了偉大的話。
「我……很好。」
唐小季也想吞口水，結果被嗆到了。
「拜託，阿威你自然點好嗎？你又不是不認識我！」小季無奈地說。
「說的也是，我們重新開始好了。」蕭盛威重新調整心情，換成非常自然的玩笑態度。
「喂，你嫁了沒？我看你這樣子一定沒人要。」
「是的，我還沒嫁，謝謝你的關心，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你。」
兩人一起氣得瞪圓眼。
「這樣好多了吧！」唐小季笑得很難看。
「好很多了。」蕭盛威咬牙切齒地說。
不過，車裡煩悶的氣氛好了許多，證明他們還是比較適合吵架。
「說真的，我寫給你的信，你怎麼一封都不回？」蕭盛威一邊開車，一邊偷瞄唐小季的表情。
「那種罵人的信誰要回！」唐小季一樣固執。
蕭盛威心口猛然一縮，她的威力還是不減當年。
他不由得歎氣。
「我哪有罵你……」
「你就愛罵我。」唐小季絲毫不為所動。
「那是因為好聽的話我說不出來。」蕭盛威悶悶地說。
「你也會說好聽的話呀？沒關係，說出來聽聽看，我不會笑你。」唐小季抬起笑臉說。
「好吧！我說，你好……」他看她一眼再說：「驢。」
結果還是說不出心裡的真心話。
唐小季氣得用力推他一把，沒想到方向盤歪了，車子衝向人行道，蕭盛威猛然踩住煞車，唐小季往他身上撞去——他立刻扶住她，唐小季立刻退回原位——故意整理頭髮掩飾剛才驚心動魄的場面。
一陣沉默，她看到蕭盛威仍舊驚駭地看著她。
「怎麼了？」
「我握住你的手了。」蕭盛威心驚膽顫地告訴她。
兩人心驚膽顫看著一雙重疊在一起的手。
兩人同時尖叫一聲抽回自己的手。
他們不能否認剛才電擊的感覺確實是對方造成的。蕭盛威樂得直上雲霄，小季則認為是太久不見阿威，所以才把他當成陌生男人看待。
「我們……還去看電影？」唐小季小聲問。
「不，我帶你去河堤。」
「河堤？」唐小季張大眼睛。「我們去河堤幹麼？」
散步。他心裡想說的，可是太露骨說不出來。
「聊天嘛，其實我們之間還有很多美好回憶……」
「例如抓青蛙嚇我？把虱子放進我衣服裡？故意在我床鋪灑水說我尿床？還是愚人節時把番茄醬塗在身上假裝自殺把我嚇死了？」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一個男人為了整一個女人花了這麼多功夫……」他深情款款地注視她。
「你如果拿這些功夫去唸書，現在大概就是博士了。」
「我幹麼當博士，博士賺的錢有我現在這麼多嗎？」蕭盛威不高興地說。
「社會就是有你們這種向錢看齊的人，所以治安才會亂。」唐小季也不太喜歡他拜金。
「你是說台灣治安敗壞是我造成的？」蕭盛威已經快要發怒了。
「至少是你們這種人引起的。」
蕭盛威方向盤一彎，車子緊急停在路邊。
他急喘氣，她呼吸也不慢，兩人差點又要大吵起來。突然，蕭盛威趴在方向盤上，車內一度陷入無聲狀態。
看他難受的樣子，唐小季開始反省自己了。其實她不是故意找碴，也許是心裡擔心蕭峻跟江霧濃在一起的因素吧！這樣對蕭盛威實在不公平……
而令蕭盛威痛苦的是，他為什麼就不能在唐小季面前放鬆心情呢？越覺得她可愛，壓力就越大。
唐小季於心不忍，試著放下身段解除火藥味。
「阿威，對不起啦，我大概是嫉妒你才會這麼說，其實從小我就知道你很厲害，將來一定很發……」
蕭盛威沒動靜，他想多聽一點唐小季的輕言細語。
「我之所以不回你的信是有原因的，因為……你的信被我老姊看到了，她最愛嘲笑我跟你長得像夫妻臉，又說將來我一定會嫁給你那種話，叫我怎麼敢再有所行動。」
趴在方向盤上的蕭盛威笑得臉打顫。
唐小季卻認為他依然掛心。
「其實我們之間的確還是有些美好回憶啦！你想想看，若沒有你那些惡作劇，我的童年恐怕就要無聊死了……」她探過頭看著蕭盛威。
他依然無動於衷。
「我知道你雖然嘴壞，但是心地還是不錯的……」她再探過去一點，尋找他的表情。
她推他一下，他依然不動。
「唉，我還是走好了，免得又惹你不高興……」
聽她這麼一說，蕭盛威嚇得猛然抬起頭，唐小季的臉來不及抽回，兩人的臉碰在一起。
結果，他的嘴對上了她的唇……
這次是真的接吻了。
第四章
江霧濃忽然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蕭峻關心地問。
「沒什麼。」
江霧濃冷眼看著他。
現在他們正在一家氣氛高雅的法國餐廳用餐。
怎麼會莫名奇妙地被蕭峻帶到這裡來？而且還是由她開車？真是鬼迷心竅……
她想起來了。
原來蕭峻還打算帶她到士林夜市吃蚵仔麵線的，幸好被她載到這裡來，所以現在才會鬼迷心竅地跟他一起享受美酒佳餚……
餐廳裡的佈置高雅清幽，粉紅色的玻璃吊燈散發出柔和的光彩。男女侍者身著黑色禮服，客人不多，但感覺得出各個氣質非凡，都是上流社會的人。
江霧濃急忙掏出鏡盒，好好檢查自己一番。
她輕攏如雲秀髮，把低肩的衣服再往下拉一點，露出優美柔媚的微笑。
「這種高級場合，讓你很緊張吧！」她對男伴說。
「沒你緊張。」他微笑。「你的胸衣露出來了。」
她慌忙將白色蕾絲壓進去，結果使撐起胸部的綱絲往裡陷進了一點，胸脯變得一大一小，她並不知道，依然神氣非凡。
「我猜你一定沒來過，這裡消費很高的。」她驕傲地對他說。「放心，我是這裡的常客，今天我作東。」
結果她替自己點滿一桌餐，只給他一杯酒。
「他正在節食。」她巧笑對侍者說。
喝了餐前開胃酒，兩人開始開心地聊了起來。
「聽說蕭先生您玩股票啊！」「股票」兩字她故意講得很大聲。「而令弟蕭盛威在攝影界出類拔萃。」她又特別大聲地講「蕭盛威」的名字，然後才說：「想必您一定是能主宰股勢起落的超級大戶！」
最後那個「超級大戶」大聲到隔桌都震動了。
蕭峻低聲笑起來，學她的口氣道：「我的股票只有一張，」他大聲講著「一張」。「現在則是靠老弟吃飯的無業遊民，」他又特別強調「無業遊民」，最後才說：「等會兒吃剩的東西請幫我打包。」
最後那個「打包」把剛要來的小提琴師嚇得急轉到另一桌，江霧濃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你故意的對不對？」她沉下氣小聲說。
「你也是故意的，對不對？」蕭峻笑著說。
「可是我要臉，你不要臉。」
「我如果要臉，三天就被你甩掉了。」蕭峻依然微笑。
江霧濃躺回椅背，他確實對女人相當瞭解。
「你想追我？」
「如果等會兒要我付帳，我打算明天再追。」
「看你這身打扮看起來挺稱頭的，你有這麼窮嗎？」江霧濃忍不住說。
「還好啦，部分是地攤貨，部分是仿冒品，但都瞞過了你大小姐的眼睛，可見你看人不怎麼高明。」
「你很會說話。」江霧濃冷眼看他。
「不然怎麼跟你聊天呢？」蕭峻態度依然自若。
江霧濃用力甩一下頭髮，打算給他一個鄙視無比的驕傲眼神，沒想到頭髮被椅背纏住了，她尖聲大叫：「快來救我！」
這下子，整個餐廳都在看他們了。
蕭峻卻不在乎，慢慢地走過去解開她的頭髮，然後向注目的眼光回禮，沒想到竟贏來了一片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