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關靜
九斤聽阿蓮這麼一說,想想也對。「可是,阿蘇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記得前些日子他跟阿蘇說他要娶阿蓮時,阿蘇雖沒有馬上表示贊同,但礙於他的執著,阿蘇還是祝福他,而且,這些日子還忙著繡活呢!阿蘇那樣子不像是排擠阿蓮。
「我先前不就說過了,她看我不順眼嗎?她妄想當九斤哥你的妻子,所以當然容不下我。」
阿蓮又舊事重提,而九斤當然不會再像早先那樣,天真的以為阿蘇會看上他,只不過,這會兒阿蓮信誓旦旦的這麼說,他能怎麼辦!
他覺得阿蓮說的話都有道理,可他又覺得阿蘇不像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但阿蓮出走又是不爭的事實,這——
這會兒,九斤當真沒了主意,最後,他只能歎口氣,告訴阿蓮說:「如果真是阿蘇趕你走的,那我就沒轍了。」因為在他心中,那個家的真正主子是阿蘇,要是沒有阿蘇,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那麼優渥的生活。
「沒轍?怎麼會呢?那屋子不是你的嗎?阿蘇不是只是你的一個奴才丫頭嗎?為什麼你會
拿她沒轍?你、你……你難道不能攆她走嗎?」阿蓮急得口不擇言了。
「攆阿蘇走?這怎麼成?」九斤想都不想的便搖頭。趕阿蘇走,這事他從來不曾想過。
「為什麼不成?」
「因為那是她的家呀!在我還沒住進那兒之前,阿蘇就在那宅子裡了!這會兒我若是趕她走,豈不成了『乞丐趕廟公』嗎?」
「那怎麼辦?你就這樣棄我於不顧了嗎?」阿蓮硬的不成,改來軟的,她拎起一隻袖口掩住臉,一抽一抽的哭起來,九斤果然立刻慌了手腳。
「你、你別哭呀!我、我想辦法就是了,你、你快別哭呀——」九斤一見人哭,心就軟。可是,他總不能為了一個心軟的理由,就把阿蘇攆走,讓阿蓮住進來是吧?這樣做人太不厚道了。
「要不——要不我替你找間房子,你就暫時在那兒住下。」
阿蓮一聽說九斤要替她找房子,馬上就不哭了。她想想,這樣也好,她住在外頭,要見她的男人也比較方便,不怕被九斤撞個正著,而她的男人也不用每夜偷偷的來,又偷偷的走。
「那日後呢?日後我怎麼辦?」
「日後——唔——」他也不知道,因為日後他會怎麼樣,這都得看阿蘇的心情。「日後咱們再想法子吧!」他暫時只能這麼安慰阿蓮了,要不怎麼辦?
「可、可我沒銀子。」阿蓮佯袋為難,其實,就算她真有銀子也得說沒有,因為她早料定了九斤一定會為她出頭。
果不其然,九斤連想都不想的回答,「銀子的事我來想法子。」
阿蘇這幾天算賬,總覺得賬目不對,怎麼這一、兩個月來,她家老爺是賺得多、花得少,可是開銷卻一下子變得這麼大?
哎呀!糟了,她那傻大爺該不會偷偷的把家裡的銀子拿去救濟誰了吧?阿蘇驀地心驚,她愈想愈覺得這可能性極大。
「老爺!」阿蘇急衝出去,四處找九斤去了。
她一踏出門,就迎面撞見大牛。阿蘇連忙拉住大牛問:「大牛,你見到你九斤哥沒有?」
「九斤哥稍早說他要去東大街。」
「東大街!今兒個他沒上山打獵,沒生意可做,他去東大街做什麼?」阿蘇懷疑的說。
大牛哪知道那麼多啊!他只聳了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夫子!你如果真有急事找九斤哥,就走一趟東大街嘛!」人家他還要跟隔壁的卓子比賽背唐詩耶!九斤哥說了,誰贏了誰就能得賞。
當然啦!賞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爭面子,不能輸給卓子那臭頭。大牛一溜煙的跑去隔壁觀察敵情,而阿蘇則真往東大街找人去了。
她逢人就問:「大叔,你見到我家老爺沒有?」
「九斤啊?」
「嗯!」阿蘇忙不迭的點頭。
大伙卻給她一個搖頭的答案。「今天沒見著。」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跟大牛說他要來東大街嗎?阿蘇一路往城外找去,直到有位大嫂叫住她。
「阿蘇!你找你家男人啊?」
她家男人!
阿蘇一聽到這詞,就覺全身無力,但這會兒,她也沒那個力氣去糾正這位大嫂了。
「是,我是想找九斤。」
「九斤去邢寡婦家了呀!」
「邢寡婦?」阿蘇覺得這名兒好熟。
「對啊!就是阿蓮咩!」
「阿蓮!」阿蘇記起來了。就是那個阿蓮!那個忘恩背義,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她哪時候又纏上她家老爺的?
「她家住哪?」
「就住在東郊山上。」那位大嫂蓮花指一比,直指後頭的那座小山。
阿蘇連連稱謝後,便立馬趕往阿蓮家去。
她一到阿蓮家,就把她家老爺叫出來。
「跟我回家。」
阿蘇看都不看阿蓮一眼,便直接把九斤給拉回家去,而且還要他發誓,從此以後不跟阿蓮往來。
這、這對九斤而言實在有些為難,但是,他看阿蘇的表情好像很生氣,而阿蘇從來沒對他這麼生氣過,看來,阿蘇果真對阿蓮存有不小的敵意。
既是如此,那——好吧!九斤就順著阿蘇的話發誓,「我不再見阿蓮就是了。」
「你發暫。」阿蘇拉高他的手,要他對著天地起誓。
「發什麼誓?」
「就說,如果你再去見阿蓮,那你、那你——」阿蘇沒起過毒誓,也從沒見人發誓過,所以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好的誓詞。要他絕子絕孫嘛!她又覺得太毒了;要他天打五雷轟嘛,又覺得以她家老爺的個性,要是一個不小心犯戒,那豈不是害了一個濫好人嗎?阿蘇為難著。
「要不,你就說,你如果違背誓言,那就口角長瘡。」她終於想到主意。
但九斤卻覺得不妥,因為——
「口角長瘡!那很痛耶!」九斤想到一、兩年前,他嘴角破皮變得又紅又腫的前塵往事。
「就是因為痛,才叫你發誓,要不發那種不痛不癢的誓幹嗎?快,你快發誓。」阿蘇催他。
九斤雖覺萬分無奈,倒也規規矩矩的舉起手來,雙腳還跪地,以無限虔誠的心對著天地立誓,但他心裡卻在想,還好只是口角長瘡,要是阿蘇要他發那種天打五雷轟,或是死無葬身之地的誓,那他可就得跟天地諸神打個商量,要他們手下留情,因為他真的不可能拋下阿蓮不管。
如今,他願意發誓,也不是存心想要對天地不敬,而是為了安撫阿蘇的情緒。他知道,要是他不答應阿蘇,阿蘇絕對不會輕言放棄,而他最怕阿蘇嘮叨了。
「阿蘇夫子、阿蘇夫子,不好了、不好了,阿蓮姐她生了。」大牛氣喘如牛般的一路急嚷嚷著跑回家,告訴阿蘇這個天大地大的消息。
「阿蓮生了關咱們什麼事?」阿蘇一點都不想管那女人的閒事,管了只怕會多生是非。阿蘇她頭抬也不抬的繼續干她的活兒。
「不,阿蘇夫子,你有所不知啊!九斤哥他、他一聽到阿蓮姐早產,就連忙拋下農作,趕忙跑去阿蓮姐那兒了。」
「什麼?」阿蘇震驚地從椅子上彈起。「他又去那個女人那了!」
「嗯!而且還是我親眼所見。」大牛說得繪聲繪影,說他是在哪裡遇到九斤,又是怎麼偷偷摸摸的進行跟監行為,以至於,阿蘇不得不相信她的主子真違背誓言去找那個女人。
那寡婦想幹嗎,她心裡清楚得很,絕不會讓那女人稱心如意的,所以,她才會對她家老爺耳提面命,不許他靠近邢寡婦方圓百里半寸,而這下子,他竟不只忤逆她的意思,還跑到別人家去!
怎麼,難不成老爺他真想當人家現成的爹爹不成啊!
阿蘇氣呼呼的,提起裙擺便直往邢寡婦家衝去。
惱人
「九斤哥,你看,這小娃娃怎麼滿臉的鼻涕,全身黏呼呼的?」小狗子跟著九斤上阿蓮家。
阿蓮稍早生了個小男娃,紅通通的臉蛋煞是有精神。產婆收下九斤遞過來的銀兩,便把孩子交給九斤。
九斤手裡抱著孩子,就像那孩子是他生的一樣,樂得直笑;小狗子好奇的將腦袋轉過去瞧,也覺得那小娃娃好可愛。
九斤燒了一盆熱水替小娃娃洗了操,穿好衣,再抱著孩子去給阿蓮瞧;而他就坐在阿蓮的床邊,一臉憨笑的死盯著她們兩母子瞧——
這畫面儼然就像是一幅天倫圖,真是其樂也融融啊!
當阿蘇趕到邢寡婦家,又看到這幅畫面時,肚子裡的那團火頓時直燒到她胸口。
「老爺!你在幹什麼?」阿蘇立刻衝了進去,一進去,就把她家老爺從那女人的床上給拉下來。孤男寡女的,一個是未婚身份,一個是死了丈夫的寡婦,他們這樣一個坐、一個躺的姿勢,要是讓外人瞧見了,豈不遭人非議?
阿蘇一個橫眼往九斤方向瞪過去,九斤則是一臉害怕阿蘇生氣的樣子。
要知道,阿蘇雖是他的丫鬢,可脾氣卻很大的;但他不怨她,因為他知道阿蘇之所以凶他,全是為了他好。為此,他怕阿蘇,卻也敬畏阿蘇,只因阿蘇是蘇老太君留給他的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