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凌瑋
「一個孩子,你答應給我一個孩子,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我現在就要。」
他的呼吸轉濃,自制力在潰決邊緣。「月兒的話真讓人沮喪,你要的只是孩子,不要我嗎?」
她要得起嗎?「我要孩子,當然也要我的滌非,我兩個都要。」
既然如此,哪還有不行動的道理?
「這答案我喜歡,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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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滌非有想過母親會催促自己送瓏月進宮,卻沒想過她會瞞著他主動出擊。
剛才接獲通報,太后親自調了幾名近衛高手出一趟秘密任務,因為事出突然,加上他又剛好出城,太后理所當然的手握禁衛軍權,沒有人敢妄加攔阻,只好派出快馬追上黑巖王據實通報。
這是閻滌非的失算,如果他無法力挽狂瀾的話,明年的今天將是瓏月和沙浪的死忌,而他將悔恨痛苦一輩子。
他怎麼會沒想到這一著?母親從不是個會妥協的人,她只對一個人妥協,那就是閻陽,絕不會是他閻滌非。
這次全是他的錯,他以為可以用拖延戰術,至少在他釐清自己的心意之前保住她,卻忘了母親的仇恨絕不容寬貸與等候。
母親這一招很聰明,又狠又準,先鬆懈他的警戒再使計調他離城,顯然她早就找到了他藏匿瓏月的地方,這一天她算是用盡耐心等候了。
閻滌非快馬加鞭的趕路,越趕越心慌,他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自從閻陽死的那一晚,那種無助的心情再次籠罩他。
他好後悔,如果這一次又要失去摯愛,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摯愛?!
閻滌非突然有股狂笑的衝動,那種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再大笑幾聲的衝動;前一次失去的是他唯一最親愛的弟弟,但這一次卻是他追尋了一輩子,已經得手卻不又自知的摯愛,教他怎麼不想大笑又大哭一場!
他對沙浪有信心,但若要他在分心保護一個弱女子的情況下禦敵,而對手又是多達數十人的高手的話,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只有專心駕馬狂奔才能不讓他胡思亂想。
「沙浪,別讓我失望!」
同一時間,在瓏月面前上演的是一出驚心動魄的屠殺場面。
到現在她都還弄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又是為了什麼?只記得一群持刀的武士闖了進來,見到她和沙浪便揮刀。
沙浪很了不起,擋開所有的攻擊傷了不少的人,四周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瓏月見到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即使退敵無數,但敵人像是殺不完似的,一個接一個湧上來。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慘,嚇得面無血色不說,眼淚更是流不停,身上也被濺滿可怕的血跡,有敵人的更有沙浪的,但她不敢哭出聲,連一聲叫喊都不敢脫口,怕分了沙浪的心。
他正拚命保護著她,用他的生命。
怎麼辦?她寧願自己死也不要再有人為她丟了性命,她不值啊!
「退!」突然,敵人在一聲令下轟然而退。
當瓏月以為他們是知難而退時,她發現沙浪出現驚恐憤慨的神色,有什麼是她沒發現的嗎?危機不是已經解除了嗎?
答案馬上揭曉,而且是會讓她永生難忘的可怕經歷。
她看到屋頂站滿搭弓拉箭的武士,然後,剛退完拿刀的武士後,大門又湧進兩列持弓箭的武士在前方緊緊包圍住他們。
這是個可怕的噩夢,若不是夢,那她和沙浪便死定了。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一年多前的某一夜,在金安城的將軍府,那一夜過後她聽說閻陽便是被滿空的利箭穿心而亡的。
她知道這些人因何而來的了。
「沙浪,如果你能逃得了,就快走吧!別管我了。」
她聽見對方有人發號拉弓。
「不。」沙浪一口回絕。
來不及了,她發現當真正的恐懼來臨時,根本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
然後,她聽到放箭的號令,接著是無數的利器破空聲……
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緊閉著眼,雙手捂著耳朵,有一堵堅厚溫熱的巨牆緊緊包圍住她,她茫然的等待著痛苦和死亡。
隱約間,彷彿聽見閻滌非撕心裂肺的叫喊……
想不到她死前最後的記憶仍是他,看來,她真的很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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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黑巖皇宮內,最尊貴的太后安坐在華麗的廳堂上,接見這一個月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進到後宮來探視她的人,來人是她的兒子,當今的黑巖王閻滌非。
這一個月來是她嫁進宮後所度過最寂靜的日子,沒有阿諛諂媚的賓客和巴結奉承的官員,內侍宮女也只剩最貼身的兩名老婢女,其他人走不進來,她們也走不出去。
她是三天後才發現自己被軟禁在後宮的;十天後證實主使者是這黑巖皇宮之主,她的兒子;十五天後她放棄使潑發威,因為沒人理;二十天後她終於靜下心來等待。
等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從知道大仇得報後,她的生活根本沒有目標,活著是為什麼?她還在找答案就遇上這種事。
她等著看閻滌非敢怎麼動她!那孩子根本沒那勇氣!
「母親。」
他竟沒喚她母后?!
她瞪眼直視閻滌非,發現他似乎消瘦了些……這也難怪,死了個女人,還是目前最得他寵的,不心疼才怪。
「個把月沒來請安了,是什麼耽誤了你?」
「一個女人。」
「是那個倪永的女兒?你為了她做了多少蠢事,竟然還不趕快給我清醒過來!」
「是清醒了。」
哼!聽話就好,「那這後宮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派人看守本宮?你想軟禁我嗎?」
「孩兒要確定在送母親出城前的安全。」
「你說什麼?誰要出城?!」
「孩兒已經派人找到一間環境清幽的古剎寺院,絕對適合母親前往靜修養老,即刻便可以起程。」
「你到底在說什麼?!誰准你這麼做的?」
「這是孩兒對母親最後的一點尊敬。」
一隻茶杯被擲向閻滌非的面龐,這次他不僅閃過,還奇準的伸手接個正著,他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笑意,彷彿正等著這一刻。他已心死了,也知道就算母親不在,他也活得下去了。
他的笑讓女人不寒而慄,第一次不敢直視這個兒子。
「夠了,母親您做得夠多了,享的福也夠多了,原本我們可以相安無事的,可惜您不知福,動了妄念,殺了不該殺的人。」
「我只是殺個該死的女人,那女人殺了我的兒啊!」她到此才發現眼前的男人不再尊她為一國之母,知道他是鐵了心。
「她沒有。老實說,小陽的死全是他自己貪玩愛冒險惹來的,我願意陪您一起瘋,挑了金安城、殺了倪永將軍,還有一堆不知名的倒楣的人,小陽的仇報得轟轟烈烈,全是要博您歡心,撫慰您失去愛子之痛,您該滿足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送我走?」
「因為我不得不,我已決定過幾天便迎接我最愛的女人進宮,她的命曾經受您的威脅,為了讓她能安心住在宮裡,我只好請您出宮。」
閻滌非看著說不出話來的母親,心底再無任何感覺。「沒錯,瓏月沒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實說,我也認為以小陽身為黑巖國儲君的身份,拿整個金安城來陪葬並不算什麼,但這裡面絕不包括我最信任的朋友和最愛的女人。因為您是我的母親,我無法恨您,只是失望透頂。」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首次感到解脫後的快意。
「過去,孩兒任母親予取予求並不是因為怕您,純粹只是想討您歡心,因為能得您的關愛曾經是我最夢寐以求的,不過事實證明了那終究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我累了,不得不放棄。」
「孩子——」
「母親,願您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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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乖,睜開眼。」
閻滌非坐在床沿讓瓏月靠躺在他懷裡,這幾乎是近一個月來他每到半夜必做的功課。
瓏月又陷在噩夢中,並且夢囈不斷,他雖心疼卻無計可施,唯一能安慰他的便是確定她是活著的,在那樣的災難之後。
那是他一直不敢去回想的一刻——
當他終於趕到現場,正是第一輪箭網破空射出的時候,他心碎的以為終究是晚了一步,他聲嘶力竭的喝令停止攻擊,飛身入內堂,入眼的影像讓他差點把持不住當場狂嚎。
他想親手殺了所有參與的人!
但他只是斥退所有人,獨自面對慘不忍睹的現場,他看到的是亂箭之中猶可分辨的一具身體,他知道是沙浪,他用他的生命證明了他的決心,但瓏月呢?為何獨不見她的屍首?
然後他發現沙浪背對所有的攻擊,蜷著身體像是拚命要護住某種重要的寶物,他心驚膽跳的小心扳開沙浪的身體,心中狂亂的乞求上天應允他此刻的要求,任何條件,他都願意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