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凌瑋
「該死!真著了她的道兒!」
勒馬回頭,他遙望來時路,鐵衛們有秩序的退往兩旁,空出中間的康莊大道。
「哼!就讓她逍遙得意幾天好了,這筆帳,本金加利錢我一毛都不會少要回來。」
他恨恨的咬牙切齒,殊不知從頭到尾的猜想都只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給自己台階下。
第七章
她到底想去哪裡?!
這是沙浪第九十九次在心中問自己。
「可以先繞進蒼莨嗎?我從未去過那裡,不知道這個國家是否適合長期定居。」
這是她給他的第一個地名,當時他以為完成任務在望,沒有細想便答應了她的請求,將她唯唯諾諾的聲音當天籟。
但……
「我剛才問過了,紫霞院只要再半天路程就可以到,那裡似乎比流雲寺更接近市街,香客多了難免也多了些俗務,至於昨天住持提過的普願觀就遠了點,得往東再走個三天才到得了他的山腳,如何?沙統領?」
這女人現在是在問他嗎?沙浪有點受寵若驚,只是一點點。
因為他知道不管他如何回答,她總有辦法要他同意她所提的意見。
就如同這幾日來他的遭遇一樣。
原本以為只要送她到蒼茛就算了事了,沒想到她竟有辦法把他這禁軍統領納為己用,他成了她獨自一人闖蕩江湖的超級保鑣。
「倪小姐能不能只選定一個地方,讓沙某送你過去?」剛開始,他也曾這樣為自己爭取過權利。
她的理由是——
「但你不希望我挑上的是一個可以讓我長期定居的好地方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選擇金安城內的善本寺,但事實證明我與那裡無緣,要想再找個可以跟善本寺一樣給我安全感的地方,自然不可能馬上就找得到……沙統領若覺得把時間花在小女子身上太浪費的話,不如我們就此告別,別讓我耽誤了你寶貴的時間。」
沙浪冷眼瞧著她,相信她必有後著。
果然——
「別後,不管我是否會倒楣的被搶、被偷、被拐、被賣,行乞街頭或是曝屍荒野,都一概與沙統領無關,你走吧!」
她說得瀟灑,他是聽得咬牙切齒。
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會不顧一切完成主上交託的任務,還敢跟他來這招!
但,就算此刻才看清楚她包裹在柔弱外表下的狡猾天性,他還是得忍氣吞聲,認了。
「倪小姐放心,在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以前,沙某必不會丟下你不管。」
事情的前因就如以上所述,至於後果便是眼前這個情景。
「那就以紫霞院為優先,再到流雲寺,最後才是普願觀,是吧?那就請小姐先上馬車,沙某跟掌權的拿了外食便可出發。」
「沙統領真體貼。」瓏月微微欠身以謝謝他的「合作」。
在跨出客棧臨上馬車時,兩名看起來應該是四處從商的中年人,正巧在此時進了客棧,瓏月因他們口中閒聊的話題而暫緩了腳步。
「看來黑巖國這幾年是不會有太平日子可過了,新王才剛登基就得四處鎮壓造反的皇族,原本以為這個年輕的新主子真有幾分本事的,想不到他一不在國內,整個邊陲重鎮就被老將領給佔領了。」
「可能是流年不利吧!這個閻滌非聽說並不是前君王的親生兒子,跟皇族沒有半點血緣,難怪人家要造反。」
「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安定下來,看來我們這兩年還是別到黑巖國做生意了,免得被困在北方就損失慘重了。」
「是啊、是啊……」
他們的聲音漸落,瓏月杵在馬車旁看到沙浪終於拿了東西出來,從他陰鬱的神色,便知道他也聽到剛才那段話了,或許他在門內聽到的內容比她聽到的還多也不一定。
「你知道情況到底怎麼樣嗎?」
「不知道。」他很難再維持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陰霾滿佈。
也對,這幾天他一直守著她,兩人知道的應該差不多。
兩人不再言語,各自沉浸在思緒中,去過紫霞院看過流雲寺後,終於成功登上普願山住進普願觀內。
只是這一路上,每遇到有人潮的地方,必定會聽到有關黑巖國內的動亂,並不是刻意想打聽,而是那邊的情況越演越烈了,似乎有群雄爭霸的趨勢,但偏偏很少聽到閻滌非的消息。
閻滌非到底怎麼樣了?他和他最引以為傲的黑盔武士們全軍覆沒了嗎?
不!她絕不相信他會有這樣可悲的下場,他是那種情勢越對他不利,就越活躍的人,他一定正坐在某處等著最佳的時機,那個可以一舉殲滅敵人的時機,就像他對她和對她的親人一樣。
真可笑,她為何突然變得這麼懂他了?
你懂我!
我寧可想成你懂我,你是懂我的。
她記得那時她被他嚇壞了,那個時候他是這樣說的吧?
我真希望你不是倪瓏月,
但偏偏她就是倪瓏月,而他就是閻滌非,閻陽的哥哥。
「倪小姐對這裡是否滿意?若是還想到慈雲寺的話,現在就啟程吧!」
沙浪來到她乘涼的小亭子,從上而下俯視著她。
瓏月怎麼會瞧不出他心底的著急,這幾日聽來的消息足以動搖他的信心,他現在只想快快送走她,好趕回黑巖國幫助閻滌非鎮壓所有反叛勢力。
瓏月輕歎口氣,比起他的焦躁,她實在冷靜得無情。
「沙統領對他這麼沒信心嗎?」
她簡單一句話,讓沙浪如雷灌頂,震懾在當場無法動彈。
她說得沒錯,這世界上最懂閻滌非有多少斤兩的人,非他沙浪莫屬,但他現在的行為就像完全不相信主上一樣,一味的莽撞更顯得自大可笑。
而眼前這個嬌弱女子反而像是主上的知音,悠然自在,處變不驚……
「如果沙統領仍然不放心的話,瓏月願意暫留在普願觀,等沙統領辦完急務後,再回頭來接我便可。」
這番話聽進沙浪的耳裡更是慚愧不已,他不得不再次認輸,他真的服了這個女子。
「不,我相信主上。」
「那是他的福氣,不過我還是決定要在這裡多留幾天,好不容易爬上普願山的,若只是來去匆匆什麼名勝都沒見到的話,就太對不起自己了,你認為如何?沙統領。」
「沙某亦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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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宿普願觀多日後,某個吹著涼風的夜晚。
瓏月越來越覺得這地方頗符合讓她長住的條件,所以她討了一間供香客長住的素淨廂房,白天幫忙女道長整理雜物,晚上便像今日這般,借了經書在房間裡研讀,直到累了便就寢。
昏昏懵懵間,她突然察覺房間裡有種異樣的變化,她覺得悶熱,想掙扎卻無法動彈,她被困住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瓏月悚懼的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但她知道有人在房裡,就在她床上,在她側躺的身後。
「誰?」
「別動。」一把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頸後響起。
瓏月幾乎在他一出聲就認出了他。
「除了我還會有誰?」
是了,除了閻滌非,還有誰敢對她如此放肆的?
「你怎麼——」
他馬上輕聲打斷她。「噓!你最好也別說話,從前幾次我們『閒聊』的經驗看來,沒有一次是和平收場的。」
「哼!那是誰的錯?別想全賴在我頭上。」
閻滌非張口咬住她白玉般的小耳垂,引來她無助的抽氣聲。
他語帶得意的哼道:「看吧!早知道要你聽我的話難如登天,倒不如用這一招來得有效又實際。」
「你別太囂張!」雖然拿他沒轍,但不表示她同意他胡來。
「那就好心一點暫時聽我的話,讓我舒服的抱一會兒。」
他的要求很過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是離經叛道的事了,現在又要她任他在床上摟抱……
但瓏月也沒有多作反抗,除了力氣懸殊之外,她也想試試看兩人不鬥嘴和平共處時,會是怎樣的情況?
他的懷抱很舒服,寬闊堅實又溫暖,瓏月不自覺的放鬆自己,靠向他有力的胸陵。
從一知道是他之後,她提吊了幾日的心竟緩緩平穩下來,真是怪呀!她竟真的擔起心來。
他似乎是長途跋涉而來,身上帶著被烈日蒸曬、強風拂拭的味道,他為什麼來呢?
在黑巖國紛亂不休的此時來到蒼莨,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吧?
她問不出口,寧願猜想他是專程為她而來的。
「想什麼?我不喜歡你想著我以外的事。」他微扯了下她散落在他手上的一撮黑髮,當作是薄懲。
這人哩!他難道不知這樣的態度很容易讓人誤會嗎?瓏月無奈的在心底輕歎。
「你的心情倒好,黑巖王座被人搶了也無所謂?」
「你關心我?」
「我關心黎民百姓,國家一動亂,最無辜的就是老百姓了,而保護他們是你黑巖王的責任。」
「我保護他們,誰保護我?」
「你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嗎?那些最勇猛無敵的黑盔武士又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