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淡霞
終於,房內傳來響應,是季蓉芸的聲音,很虛弱,還有濃濃的鼻音。
她在哭嗎?想到她在流淚,他就更加心痛了。
「蓉芸,妳開門,是我,我是梵迪,我有話對妳說。」
他終於來了!季蓉芸心中沒有該有的喜悅。他想對她說什麼?
「你是誰?耿梵迪還是吉歐.雷蒙?」她屏息以待,只求他不是吉歐.雷蒙,但她的期望再次粉碎。
「我是耿梵迪,也是──吉歐.雷蒙。」這個名字多年來加諸於他身上的壓力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沉重過。
他真的是吉歐.雷蒙,害死她父親的兇手,他竟還有臉來見她,他是故意來嘲笑她的是不是?
「蓉芸,妳開門,我有話要告訴妳。」
她不會開的,因為她怕自己會克制不住殺了他。
「蓉芸,開門哪!」他用力地拍打著房門,引起其它房客的不滿。
服務生接到控訴的電話,想來一探究竟,赫然發現他要趕走的人竟是自己的老闆,這可難倒他了。
「吉歐先生,您這樣會吵到其它的房客……」服務生緊張得滿頭大汗。「如果你叫不開門,我去給你拿備用鑰匙。」
服務生的話清晰的落入季蓉芸的耳中,更令她氣憤不已。
「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擅入我的房間,我馬上打電話報警。」說完,她又聽見一陣沉默,然後是遠離的腳步聲,顯然雷蒙已知難而退。
他走了是嗎?季蓉芸哀傷的眼神在恢復平靜的門板上恍惚地游移著。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為何她會覺得難過?
淚水不知不覺地爬滿她蒼白的臉,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有種痛楚正慢慢襲擊她,而她只能無力地任由痛楚奪走她所有的意識……
第八章
「蓉芸!蓉芸!」
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熟悉的叫喚聲,然而,瀰漫在她面前重重的雲霧讓她無法看見到底是誰在叫她的名字。
但是這個聲音好熟悉……忽然,季維仁從雲霧中走向了她。
爸爸!她激動的想朝他奔去,但是,雙腳卻像被千斤重的鉛球給拖住,令她寸步難行。
季維仁停下了腳步,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以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眼光注視著她。
他是在責怪她尚未替他報仇嗎?
爸爸!我會替你報仇的!她想大聲的告訴他,但是聲音全梗在喉嚨裡叫不出來。
忽然,季維仁木然的表情有了一絲微笑,他朝她搖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懂。
正當她想問個明白時,季維仁倏地背轉過身去,欲作離開狀。
不!爸爸,不要走!縱使以前季維仁並不是一個盡責的父親,但這份血緣是斷不了的。
季蓉芸的雙腳一下子像裝了風火輪般地追了過去,她緊緊地從身後抱住了父親……
這不是季維仁的身體,因為季維仁十分瘦小,而這身體卻十分健碩,她連忙放開雙手,只見對方轉過身伸出雙臂用力一拉,她被拉進一個頗富彈性的懷抱中。
哇!好溫暖的感覺,她愉悅地歎息著,為摟在腰間結實的雙臂而著迷。
他究竟是誰?一股混合著古龍水香味的男性氣息,令她沉浸的知覺警醒過來。
雷蒙的臉映入她的眼中,她頓時從夢中完全清醒過來。
「你……你怎麼進來的?」記得自己把門上了鎖,難道他真的拿了備用鑰匙來開她的門。
「不要管我是怎麼進來的,」他眼中充斥著懊悔與心疼,「妳還在發燒,乖乖躺著休息。」
他該慶幸自己做的決定,他接受服務生的建議,用備用鑰匙打開她的房門,當他看見全身發燒蜷縮在地上的季蓉芸時,他自責的無以復加。
「你走!我不要見到你。」她恨自己為什麼不乾脆病死算了,這樣,她就可以完完全全擺脫這痛苦的折磨。
「別這樣,蓉芸,」他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懇求,好像在求她的諒解。「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我們相遇的時候,我只知道妳是褚凱的情婦,卻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是害死妳父親的兇手。」
「你……原來你早知道我是誰……」她的心、她的情、她的夢,都在這一刻焚燒成痛苦的火球,帶著她墜入地獄深淵。
雷蒙不想再對她說謊,坦誠當初與她在一起的動機。
「可是,妳千萬不要懷疑,我是真的愛上妳了,所以,我才會把我父親送給我母親的戒指給了妳。」他的解釋她一句也聽不進去。
「你愛的是我的清白,如果你當初發現我不是處女,那麼,你還會愛我嗎?」她的眸底充滿絕望,空洞地迎視雷蒙眼中的柔情,只覺得心中的情焰愈來愈暗……最後熄滅了。
「會,我還是愛妳的!」他生氣的低吼,「也許妳不會相信,當我第一次見到妳時,我就已經愛上妳,這麼多年來,妳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佔據我的心的女人,這輩子,我除了妳,我誰都不愛。」
「哈……哈……哈……」她譏諷地狂笑起來,昔日璀璨的杏眸裡現在只剩下暗淡的悲哀,「你的甜言蜜語很能打動人心,可惜的是,我已經看清你的真面目,不會再受你的欺騙了。」
「之前不是甜言蜜語,而是我發自內心的真心話,」他幾乎是謙卑地懇求著。「我希望妳給我機會彌補。」
「你想彌補什麼?」她平靜的眼神轉為凌厲,「你能還我一個清白的身體,還是能將我已死去的父親還給我?」
「這都是我做不到的,」他慌亂地爬梳頭髮,「但是不管如何,我都希望妳給我機會。」
「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她咬著已無血色的唇,控制心底的痛苦。「你是害死我父親的兇手,我恨你!」
「蓉芸……」雷蒙見到她眼中的決裂,內心感到恐懼,「我沒有害死妳父親,我不是兇手。」
「你是!」她氣憤難平地瞪著他,在這個節骨眼,他竟然還想為自己脫罪。
「我不是!」雷蒙的怒氣升到最高點,他從來沒對女人這麼低聲下氣過,沒想到她卻這麼冥頑不靈。「我不認識妳父親,我不是害死他的兇手。」
「你是!」她沉痛的指控著,「我父親在遺書中寫的清清楚楚,是你出老千,是你逼得他無路可走,是你害他自殺身亡的,是你,你是兇手!」
面對這樣無情的指控,雷蒙全身的血液幾乎被抽光。
「妳……妳當真不肯相信我?」
「我恨你,恨你害死我父親,恨你對我的欺騙!」
「我沒有欺騙妳,妳不能把所有的過錯全推到我身上,我不是蓄意隱瞞我的身份,我的確也叫耿梵迪。」他懊惱萬分地為自己辯白,「對我而言,耿梵迪才是真正的我,因為這個名字是我母親替我取的。」
她的心裡酸苦辣都有,雷蒙的指控並不過份,但令她氣憤的是他對她的不誠實,雖然一開始就是自己沒有搞清楚,但是,他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應該早點對她解釋清楚,她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這種屈辱,以及被蒙蔽的心碎感。
「妳父親的死,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妳一個交代。」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休想我會再相信你的任何謊言。」她疲憊地合上雙眼,指指門口,暗示送客。
「好,我走。」他自知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有讓彼此的誤會加深。
「等一下。」季蓉芸睜開雙眼,將手指上的戒指拔了下來,遞到他面前。「這個……還你。」
要斷就斷得乾乾淨淨,當她決心把戒指拔下來時,就已決定和他劃清界線。
「我不會收回的,」他終於火了,怒氣明顯地染上他深邃的眼眸。「我既然親手為妳戴上這只戒指,我就不會讓妳拔下來的。」
他忿忿地將戒指用力地套回她的指頭,「這是我對妳的承諾,妳是我的,永遠永遠。」然後甩上門離去。
雷蒙斬釘截鐵的模樣像個撒旦。
偽裝的堅強隨巨大的關門聲宣告瓦解,豆大的淚水模糊了季蓉芸的視線,同時模糊了戒指上的兩顆心……
濃妝艷抹也掩飾不了季蓉芸憔悴的面容,為了使自己看起來不會這麼精神不濟,她特地挑了一套色彩艷麗的絲絨晚禮服,淺玫瑰紅的長裙外罩深酒紅的蕾絲半裙,露肩的領口設計襯托出她圓潤的香肩。
「漂亮!」褚凱對她的裝扮給予滿分的讚美,他從西裝口袋拿出一隻長方形的紅色絲絨盒,當著她的面掀開盒蓋。
裡面放著一條光澤玉潤的珍珠項鏈,即使平常不愛戴珠寶的季蓉芸也看得出這條珍珠項鏈所費不貲。
「喜歡嗎?」他取出珍珠項鏈欲為她戴上。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的拒絕令他的臉色由原先的灑脫變得有些僵硬。
「妳是嫌棄我送妳的東西嗎?」
「我沒這個意思。」她不明白為何答應了褚凱的求婚之後,他的言行舉止就變得有些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