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淡霞
「正因為如此,我才決定要生下他,他已經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我絕不能自私地連他生存的權利也扼殺掉。姊,他不只是個生命,他還是我的孩子,我怎能輕易地不要他。」
「可是,你別忘了他也是那個混蛋的孩子,」季蓉芸不忘提醒她道:「萬一他知道了你有了他的孩子,你想他會輕易善罷甘休嗎?」
也許狄斯不會放過她,但是,另一個想法推翻季蓉渲心中的恐懼。
狄斯有那麼多的情婦,也許他的私生子多的不計其數,他怎麼會在意是否多一個孩子。而且,如果他不肯放過她,為何三個月來,不見他有任何動靜?這擺明了他根本不在乎她,就如他所說的,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張契約而已。
「姊,你不要說了,我的心意已決,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誰也無法從我身邊搶走。」
季蓉芸重重歎了口氣,顯然她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妹妹篤定的意志。
「好吧!」她瞭解她們兩姊妹的個性是多麼相似,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輕易更改。「既然你決定生下他,我也不能坐視不管;以後孩子不只是你的責任,也同樣是我的責任。」
「姊,你不必……」
「不許你有這種想法,」季蓉芸截斷她的話,眼底有不容反抗的堅定。「媽媽去世之前,特地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沒想到我竟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現在是我該好好彌補你的時候了。」
「姊,謝謝你。」感激的淚水想開了匣的洪水般潰堤了。
看來,季蓉渲是存心讓自己徹底消失的,任憑狄斯用盡各種方法探尋,依然音訊全無,他開始懊惱自己對季蓉渲的瞭解竟少得可憐。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他的自責就愈深。而在基爾向他提出辭呈的同時,所告誡他的一番話,更深深打擊他內疚的心。
原來他是真的誤會了季蓉渲,他為何讓嫉妒蒙蔽了自己的理智,為什麼一錯再錯?
當年蒂芬妮背叛他,這股挫敗的失落感深深的襲擊他自負狂傲的心。年輕氣盛的他,以為只要有名有財也有勢,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然而,他還是失去了蒂芬妮。
蒂芬妮根本不愛他,即使他花盡心思去討好她,用盡深情愛她,她仍不屑一顧,還是選擇背叛他。
蒂芬妮讓他將所有女人都認定是為了金錢、為了名利的大騙子。
而這麼多年來,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不計其數,沒有一個是例外的。
她們想從他身上得到的只是金錢、名利。就是因為她們的誤導,才會造成他今天鑄下的大錯。
你娶了一個好妻子,可惜你卻不懂得珍惜--這是基爾臨走前留下的話。
是的,就是因為自己不懂得珍惜,他才會失去她。
這種認知讓狄斯深深痛恨起自己,他知道自己重重的傷了她的心,才會使她躲得遠遠的。
蓉渲,你究竟在哪裡?
他暗暗地發誓,無論費多大的、心力,花多少的金錢,他都要將她找回來,他要緊緊地擁住她,再也不讓她從他身邊溜走。
季蓉渲決定找份工作分攤家計,而不想當個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暈」婦。
她是懷孕了,但季蓉芸卻比她還要緊張。由於醫生檢查的結果,她的體重過輕,季蓉芸就把她當豬喂,一天強迫她吃五餐,吃得她差點叫苦連天。
害喜的症狀隨著日子的增加逐漸在減輕,這不啻是找工作的最佳時機。
然而,不管她怎麼說,卻動搖不了季蓉芸堅決的意志。
「姊,我現在體重增加許多,而且醫生也說,適量的工作對孕婦是有幫助的。」她抱著破斧沉舟的決心,決定說服季蓉芸。
「醫生說的是適量的運動,而不是工作。」季蓉芸雞蛋裡挑骨頭,表明一切免談。
「姊……」
「不用說了!」季蓉芸十分堅持,「我已經決定休學了,你不用擔心生產的費用。」
「你要休學?」季蓉渲睜大雙眼,「不!我絕不能讓你為了我這麼做。」她知道季蓉芸只差半年就可以取得學位,如果姊姊為了她休學,她如何安得了心?
「我已經決定了。」
「如果你真的休學,那我就把孩子拿掉,我不要生了。」她不能讓自己拖累了季蓉芸。
「你在說什麼傻話?」季蓉芸錯愕地瞪著妹妹,「你怎麼會有這種傻念頭?你不只是讓我傷透了心,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但是,我不要你為了我和孩子做這麼大的犧牲,我真的會說到做到。」
「你……」季蓉芸不敢冒險,只好投降。「好吧!我答應你,我不休學了。」
但不休學,只靠她兼差打工作賺來的微薄薪水,根本不夠支付季蓉渲生產的費用,畢竟在英國,如果不是當地的居民,是無法享有英國政府給予的福利。
「姊,我已經找到一份工作了,你就讓我去試試嘛!」季蓉渲也瞭解到她們將面臨經濟上的困境。
「不……」她的堅持終於在妹妹的哀求眼光中軟化了。
真是一分錢可以逼死一個英雄好漢,雖然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
除了生產費是一項巨大的開支外,孩子一旦落地,接踵而來的還有奶粉、尿布錢……所有的一切與錢都脫不了關係,季蓉芸也只好讓一步。
「在我答應之前,我必須先確定這份工作是否適合你。」這是她唯一的堅持。
「你放心,這份工作很輕鬆的。」季蓉渲興高采烈地向她說明工作內容。
說起來,她還真算是幸運。季蓉芸的房東太太一聽到她想找工作,馬上義無反顧地幫忙找。
這是一份看護的工作,她所要看護的對象是一位懷孕五個月,卻有著隨時可能會流產的產婦。
這名孕婦的丈夫因無法隨侍在旁,所以,特別請人來陪伴他那為了保胎而必須躺在床上休養的太太。
說是看護,倒不如說是伴護來得恰當。
「不過,我還是有條件的。」季蓉芸加了但書,「如果這個工作危及你和胎兒的健康,說什麼你都不准再與我唱反調,知道嗎?」
「我知道,姊姊。」她心中滑過一絲溫暖,其實,不用季蓉芸提醒,她也絕對不會讓自己腹中的孩子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因為他(她)是她的寶貝。
季蓉渲循著手上的住址終於找到工作的地方、位在英國高級住宅區,這兒的房子非一般市井小民住得起的。
這讓她想起狄斯在長島的別墅--噢!她為何又想起他來?她惱怒地用了一下頭,試圖用去腦際不該出現的影像。
按下門鈴,向來開門的女僕道出自己的身份,女僕馬上親切地請她入內。
「夫人在樓上的房間,請隨我來。」女僕帶領著她步上螺旋形的扶梯,別墅內不僅裝潢得美輪美奐,到處皆有嬌艷的鮮花點綴其中。
看得出這兒的女主人一定是個喜好花草的性情中人。
「夫人,季小姐到了。」女僕輕敲房門報備。
「請她進來吧!」女主人的聲音由內傳出。
很奇特的感覺,雖然季蓉渲與女主人素昧平生,但不知為何,女主人的聲音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女僕打開房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隨即退了下去。
滿室淡雅的花香味撲鼻而來,暈黃的陽光像頑皮的精靈由窗外灑進室內的地毯上。
房間內是十分傳統英國風味的擺設,一位長髮的少婦正斜靠在床上的枕頭上地專注閱讀手上的育嬰書籍。
「安契兒夫人!你好,我是季蓉渲--」季蓉渲想對女主人作自我介紹,沒料到她才報出自己的名字,少婦手上的書籍自手上滑落,露出一張驚訝又喜悅的臉。
「蓉渲,真的是你,」
彷彿一記雷在季蓉渲的頭頂「轟隆!」一聲劈了下來,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大震撼,剎那間,季蓉渲渾身僵直得幾乎不能動彈。
安契兒夫人竟然是……莎曼!
顯然莎曼受到的震驚並不亞於她,但是在錯愕之餘,她像感受到莫大的興奮,竟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蓉渲,天哪,真的是你,天哪!天哪!」莎曼叫了一連串的「天哪」。
一陣苦水湧上季蓉渲的喉頭,她的視線落在莎曼凸出的小腹上,她終於體會到莎曼為何會笑得如此怪異。
原來莎曼也懷了狄斯的孩子。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不是嗎?她們兩個女人居然懷著同一個男人的骨肉。
其實,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她早該有心理準備的,不是嗎?
「蓉渲,你知不知道狄斯找你找得快瘋了?」莎曼一時心急,忘了醫生的警告,下了床緊緊握住季蓉渲冰冷的小手,彷彿只要一鬆手,季蓉渲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久不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因為她的腦海裡響起陣陣的轟隆聲,簡直令她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