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席晴
「你——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能說什麼?難不成要她再這個時候,叫他改一改他說話的口氣與方式嗎?
「青焰,帶路!」他為了轉移尷尬,迅速退出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他不習慣說這麼感性的話。
穿著山口英夫外套的花惜人,不發一語地跟著他們離開,心頭卻泛起自己也弄不懂的情緒。聞著外套上淡淡的茶香,她彷彿浸潤在一片茶園中,渾沌裡還有那麼點清醒。
他對她應該有這麼一點情吧?應該有吧?
她的手不自覺地摸著黑色外套的扣子,步履變得輕盈起來,仿若置身在晨霧中。
這是他為她扣上的!
裡面有他對她的情。她寧願選擇相信他對自己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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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山口英夫就來到此地醫療設備最優等的醫院,在青焰為他推開頭等病房的門扉後,獨自走近整夜守在花月明身邊的花惜人。
他遞出手中的保溫鍋,「這是我母親令人為你準備的。」
「謝謝,我已經用過早餐了。」花惜人笑了笑,還是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往一旁的櫃子放上去。
「吃了它。」他一如以往地命令她。
「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這幾天她真的累壞了,脾氣也變得不太好。
「我只是要你吃了它。」看見她眼睛下方因睡眠不足所引起的黑眼圈,他有說不出的心疼,和莫名的心煩。
「真的很謝謝山口夫人,但我希望你不要強人所難,我已用過早餐了。」她深吸了口氣,努力不讓口氣太沖。
她真的不希望他們之間總是這麼針鋒相對。
聽她這麼說,山口英夫胸口的無名火立刻被點燃,口氣也就更差,「趁熱吃了它,而且就是現在!別讓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他關心她,而且超過他的想像地關心,因此面對她的拒絕,委實難以接受。
其實這鍋補湯不是他母親令人做的,而是他令最好的食療師,特地為她烹調的,為的只是讓她趁熱喝了,有體力撐過她母親病榻的這段期間。
他不願以自己的名義告訴她,故而以母親的名義行事,誰知她卻不領情。
「你——你這是威脅!」她再次覺得這個男人專制到了極點,根本聽不進一絲與他不一樣的聲音。
「你說威脅也好,命令也罷,反正就是現在吃了它!」
「難道沒有人能制得了你這倔脾氣?」
她母親現在正病著,而她卻為了一鍋湯,和這個驕傲又自負的大男人爭執著!
山口英夫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被她這麼一問,倒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以前和白雪在一起時,她也拿他沒辦法,幾乎處處遷就他。若有,也只有一個人能夠令他的脾氣稍微收斂一點。「若說有人可以讓我做什麼事,大概只有家母吧。」
她不再說話。難怪他一再堅持要她馬上吃了這些早餐,只因為這是他母親的愛心。
「吃了它吧。」見她不再爭辯,他的語氣也就平和許多,同時發現敢和他唱反調,甚至試圖說服他的人,大概只有她花惜人。
她暗喟了聲,知道這一回合自己又敗陣了。
忽然,一直未曾甦醒的花月明,發出了聲音。
「媽!」花惜人原先為難的心情立刻被轉移。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敏郎!郎!不要死!」花月明忽然大喊,同時睜開雙瞳,對上女兒焦慮的眼神。
「媽,你感覺怎麼樣?我是惜人,你的女兒。」她立即握住母親的雙手。
花月明的雙眸頓時從悲傷中鎮定下來,但仍然無神地望著花惜人。
「媽——」花惜人終於鬆了口氣。母親能夠甦醒,表示被小澤原故意注射的過量鎮定劑並未危及她的生命,但母親卻呆滯了許多,這讓她感到萬般心疼。
原本呆滯的花月明在瞥見山口英夫時,再次驚聲尖叫:「山口烈焰,你這魔鬼!你給我滾!滾!」她像個抓了狂的瘋婆子,迅速抓起一旁的保溫鍋,就砸向山口英夫,「滾!我不要看見你!滾!是你,是你害死敏郎的!是你,給我滾!」
花月明此刻狠厲的目光,和先前的呆滯判若兩人。
迅速閃過攻擊的山口英夫,對於花月明的抓狂和莫名的指控,一時想不通,但他清楚地聽見她喊的兩個名字,一個是他的父親山口烈焰,另一個則是田中敏郎。
這個叫田中敏郎的男人,究竟是花月明的什麼人?
情夫?還是花惜人的生父?
對於花惜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派人調查過她,自然對她家的事不甚瞭解,再加上花惜人並沒有從父姓,所以他才如此推測。
至於從未見過母親如此激動的花惜人,實在不明白那個山口什麼的,和山口英夫有什麼關係。
再說,母親口中的人,並非站在她旁邊的山口英夫啊!
聽著母親激動的嘶喊聲,花惜人望著面無表情的山口英夫,問道:「山口什麼焰的,是你的什麼人?」
「山口烈焰是我的父親!」話落,他旋即離開病房,留下花惜人一個人怔在原地。
山口英夫一走出病房,就命令青焰:「立刻查明我父親和一個名叫田中敏郎,以及花惜人的母親花月明有什麼關係!」
「是!」
當他們驅車準備離去時,卻看見安室全的座車駛進這家醫院的停車場。他顯然沒有發現他們。
為了弄清他為什麼來此,山口英夫命炙焰將車子停下觀察。他看見安室全手捧一大束花走出座車,像是要探病似的。
「青焰,去查一下他的動向。」
安室全出現在他與花惜人身邊的頻率太高了。超出常情,就是不正常,也是危機的開始。
「是!」青焰領命而去。
他的心緒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紛亂,仿如突降的冰雹,有力地敲在他的心口上。
第九章
山口英夫坐在自己的和室裡,面不改色地聽取青焰最新收集的情報。
「少主,花惜人小姐的母親花月明其實是台灣人,由於家中單傳,所以她便和丈夫田中敏郎協議,如果生的是女兒便跟她姓,如果是兒子則隨他姓。遺憾的是,花月明產下花惜人之後,就因難產所引發的併發症而無法再生育。因而他們夫婦只有花惜人這一個女兒。」
青焰挺直身子繼續報告:「田中敏郎生前是名古屋有名不收賄賂的警官,可惜晚節不保,後來幾年因暗中收賄而招致威脅,最後因羞憤而自殺身亡,花月明也因此發瘋,送人天慈療養院。」
山口英夫的面色不禁有些凝重,只是他有些疑惑,為何花月明在看到他時,直呼是他害死她的丈夫?
他的確和父親長得十分神似,但和田中敏郎的死有何關聯?難道父親……
青焰接著說出他的困惑:「少主,我希望你聽了下面事實不要激動。」話落,才覺得自己多慮了,少主處世一向冷靜,連忙致歉:「少主,請原諒我的造次。」
「說吧。」他隱約覺得下面的話是重點。
「田中敏郎在生前收受賄賂的對象,就是主人。」
「我父親!?」真的是他父親!?
他知道父親當年在道上如魚得水,這中間的巧妙,就在於黑白兩道都罩得住。換言之,暗中一定和警方高層達成某種協議,只是不用他親自出馬罷了。
據資料顯示,當年田中敏郎在警界的聲譽與地位如日中天,他倆交手在所難免,難怪花月明會在甦醒後的第一眼,就對著他惡咒與大叫。
看來父親與田中敏郎的利害關係,多少會讓他和花惜人的未來帶來變數。
這事他得好好琢磨一下,畢竟他不可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
青焰繼續道出一件令人憂心的事:
「至於安室全這個人,據我們打探到的消息,他正是全日幫的幫主,過去一直以正派經營的方式,掩飾他的黑道身份。上次和我們一起去美國,並非單純地探望父母,而是採購軍備。他目前正在積極部署,有意拿下我們京都的堂口。」
山口英夫放下手中的茶水,起身令道:「令弟兄全面提高警覺,至於花惜人及她母親那裡,就讓炙焰多帶些俐落的弟兄暗中守護,不得有誤。」
「是!」青焰恭謹領命。
「下去吧。」山口英夫面色冷凝地大手一揮,望著窗外的花草,突然看見不遠處長滿了蒔蘿。
這些蒔蘿是什麼時候種的?他怎麼沒注意到?
思緒一下子飛到了賭城……
他記得夜寒星特別形容花惜人有如生於燠熱的巴勒斯坦的蒔蘿。
起初他不以為然,隨著相處時間的拉長,他的心開始動搖,而這一刻,他必須承認她就像蒔蘿一樣,真是個奇跡!竟然可以在積雪融化的初春生長,同時也融化了他冰封的心。
抓起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撥著花惜人的手機號碼,「喂。」
「喂。」花惜人聽見他的聲音先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