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席晴
他森冷痛心地看著她,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赤裸的上身,「我想你是不愛我的。」話落,他轉身就走。
「不!」她抓住他的小腿。「相信我,我靈魂深處最愛的還是你!」
「但你的肉體卻臣服於金錢。」他頭也不回地下了結論。
「英夫,我——」她不敢相信十分迷戀她的英夫,竟可以如此決絕。
「穿好衣服,給自己留點尊嚴。」他抽回腳,再也不回頭地走了。
而這一別,就是多年……
「經過這麼多年,你還恨我嗎?」此刻天空緩緩落下雪花,白雪的聲音再次響起,將山口英夫從過去的片段中抽離。
他瞥著精心打扮過後的白雪,斷然地回道:「沒有愛,哪來的恨?」他旋即抬腳走人。
「英夫,你知道,我也明白,你愛過我,而且是深深地愛過我!你說過,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會盡全力滿足我,你也告訴我,和我做愛是世界上最美的事。你喜歡我皙白無瑕的臉蛋,喜歡我對藝術的執著與認真,你還說——」她試圖勾起他深層的回憶。
他陰惻惻地反過頭,不帶任何情感地反擊:「那是騙你的!」
「什麼!?不,不可能!」花容登時失色,就像卸了妝的中年婦人,一下子老了十歲。
山口英夫毫不留戀地離開九宮亭,白雪卻追了上來,「別走!我千里迢迢來找你,就算你不再愛我,或者根本不曾愛過我,但我們總算朋友一場,一起喝杯茶好嗎?」
「沒有必要。」山口英夫腳步沒有停過,而一直在他身邊保護的保鑣炙焰也跟了上來,橫擋在他們之間。
「英夫!」白雪不放棄地叫道。
他不理會她,倒是炙焰開口擋駕:「白小姐,請留步。」
「英夫,你難道真的忘了我們在紐約的一切?」她大喊。
山口英夫怔了下,隨即又繼續前行。他沒忘!他從未曾忘記她給過他的污辱!
當年分手後,偶爾會聽人提起她又換了哪個金主。如今,他已成為政經界呼風喚雨的冷面閻羅,她反倒後悔,想再續前緣。
哼!他山口英夫要的就是最好、最純正的!她的確是他的最初,但她卻自我作踐,毀了她的價值,那就怨不得他對她如此不屑一顧。
白雪挫折地目送他離去。她費盡心力才找到山口英夫,她不會這麼快就放棄!
打開皮包內的粉餅,重新攬鏡自照,並再一次補妝。
她自信可以重回他的懷抱,因為她仍有那張曾經令他深深著迷的白瓷容顏,至於眼尾的些微魚尾紋,下午她會去動手術,還她一臉青春。
回到座車的山口英夫,立刻撥了通電話,「喂,母親——」
尤美子悻悻然地截下他的話,「原來我還是排在第二位。」
「不,您永遠都是我最尊敬的母親。」
「唉!你已經大到可以從泥沼爬出來了,我不想多說。」
「我會聽您的建議送花小姐回去。」他知道唯有這麼做,才能安撫母親不平的情緒。
剛才先送走母親,只因他想重新檢視他與白雪之間的糾葛。他相信只有再一次掀開傷口,才能看清他是否已經走過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事實證明,那女人對他的影響已不如當年。
尤美子聽見英夫這麼說,心頭的巨石才放下,霍然自覺先前將他逼得太緊了,「惜人是個好女孩,你看著辦,我不會再逼你。」
「我知道。」收線後,他立刻命令道:「炙焰,問小澤原要人。」
「是。」炙焰下車,往前走了幾步,正好看見花惜人。「花小姐。」
花惜人停下腳步,看著這名冷面壯漢問道:「有事?」
「我家少主有請。」
「少主?」她的眉心蹙了下,隨即看到一轎黑色賓士停在不遠的前方。
「是山口先生請您至他的座車一敘。」炙焰恭謹道。
「下雪了,請您代我轉告山口先生,說我想趕在大雪之前回家。」她不想和山口英夫有太多的牽扯。
她正準備打開車門,炙焰卻取走她的車鑰匙,「花小姐,得罪了,我必須強邀您到我家少主的座車那裡。」
「你——簡直——」她想大罵這人是土匪,最後還是收口,走向山口英夫的座車。他不過是一個聽令的手下,和他鬥氣也沒用。
山口英夫一見她走近,立刻跨出車外,二話不說,就將她塞進賓士車內,對著已就定位的炙焰冷聲道:「開車!」
引擎聲響起的同時,花惜人的怒聲也爆開:「你這是幹什麼!?」
山口英夫一直望著車外,沒有看她,「送你回家。」
「什麼!?」她一定是聽錯了!有人這樣強送人回家的嗎?「我要下車!」
「不成。」他答得輕描淡寫。
「你以為你是誰?你這樣是綁架!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我有車子,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她怒氣衝天地吼道。
山口英夫冷冷扯著嘴角,不作回答。
這是她第二次破口大罵,看來母親對她的印象真的有待修正。
「山口英夫,我不管你是什麼大人物,我不想搭你的便車,而且你也沒有權利這麼做!」她邊罵邊開車門,但中控鎖早巳被鎖上,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住哪兒?」他突然冒出一句話。
她雙手環臂,不想告訴他。
他終於撇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她也有一張皙白如芙蓉的臉蛋!
這讓他的思緒又回到當年在紐約,第一次見到白雪時的震撼與驚艷。
突然間,他對這張純潔無瑕的臉孔,有種遷怒般的唾棄。
「快說,住哪裡?」冰冷的口氣,似乎還夾著憤怒的火焰。
「我要下車!」她也有她的堅持。
「不說,我就送你去冶孃町。」他說了一家賣藝又賣身的男人樂園。
她的雙瞳倏地噴火。「齷齪!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利糟蹋女人?該下地獄的自大狂!」她突然以中文罵道。
「我小看你了。」他也回敬她一句中文。
山口英夫的母親尤美子其實是中國人,而他自己也曾在紐約中文圖書館打過工,所以中文對他而言並不陌生,語文學習能力極佳的他,更花了兩年的時間書寫中文,只為了能更瞭解中國文化。
「你——」他也會中文?
「住哪裡?」他無視她的驚詫,再次問道。
那逼視的黑瞳令她無法遁逃,只好吐實:「惜花道。」
車子就一路往前行,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他們來到她家的前一條巷子時,她才喊了聲:「就這裡。」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住處,就算他可以查得出來,那也是他的事,起碼不是從她口中說出的。
下了車,她吸了口氣,還是道了句:「謝謝你。」輕柔的軟調,完全別於先前的凶悍。
他怔了怔,沒搭腔,彷彿在自問,兩種表現,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就在花惜人轉身準備離開時,突然聽見山口英夫說:「要謝,就謝家母吧。」
她怔住腳步,原來……是山口夫人的堅持。唉!他還真是個孝子。
直到聽聞引擎重新啟動,車子漸行漸遠,她才轉過身子目送他,心情頓時變得五味雜陳。
第三章
春天來了,雪漸漸融化,一場屬於富商名流的聚會也將展開。
這場聚會特別安排在該地最著名的雲靄名閣舉行,它以四季雲靄環繞聞名,是一些商界名流最愛的休閒、洽公場所。
這一屆的工商理事會會長,也是安室集團的少東——安室全,為了使這次的聚會盡善盡美,特別委託花惜人為他們佈置會場。至於座上賓,除了一些重量級的人物,當然也力邀山口株式會社的山口英夫前來參加,但是直至昨日,山口英夫的秘書仍未鬆口他是否參加。
晚宴即將開始,安室全還是沒有等到山口英夫,不得已,只得宣佈晚會開始。
音樂緩緩流洩而出,一對對的紳士淑女翩然起舞,舞池內衣香鬢影,煞是繽紛奢華。
至於在前一刻才將整個會場佈置完畢的花惜人,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但仍快速地收拾花材、花器。
在她準備將這些花器搬上貨車時,背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紅衣小姐,我看你也累了吧?我為你端了一杯飲料,很好喝的。」
「謝謝您。」花惜人直覺地應了一聲,雙手馬上在紅色圍兜前擦拭了下,轉過身子正想接過飲料時,卻迎見一雙色瞇瞇的死魚眼,右手旋即僵在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葛老町雖然也是一身西裝革履,但卻像只涎著口水的過重大熊,彷彿要將她一口吞下似的。
他逼近花惜人,一語雙關地說:「來,喝杯飲料吧,這果汁很好喝,就像你一樣——甜得令人愛不釋口。」
她警覺地後退,準備落跑,「我——謝謝,我自己備有礦泉水,不用了。」
可是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能走。喝!這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他已盯了她好一會兒,可不想讓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