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林千色
「藉口!東方航運早就上了軌道,哪需要你這個總裁什麼事都盯著看?你手底下那一大幫人是做什麼的?光吃飯不做事嗎?」
「這麼大的機構、人事責任上都是層層分工、各有職責的,事關公司未來發展的重大決策之類,肯定需要我親自負責的。」
攬著院長的肩頭朝外帶,他解釋:
「就像最近這件Case好了,早在半年前,我就決定了愛琴海將是我的第一個目標,這條航線對亞洲航運業來說越來越重要,是一塊不可錯過的大餅。三個月前,我便計畫跟一家韓國航運集團合作,一起派船開闢愛琴海航線。最近兩個月,我不斷派人與他們接觸,溝通合作的可能性,現在終於有了結果。」
「這麼賺錢的新航線,你幹嘛要讓外人摻進來,跟你分一杯羹?」院長挑眉問。
他挑眉回應:「回報越大,相應的,風險也大。這條愛琴海航線需要十六艘7OOTEU級船舶,我們東方航運調派十二艘船舶,那問韓國公司派出四艘同型船舶,首航將在兩個月後舉行,由我們東方航運的『光明輪』擔綱。」
談到公事,他立刻變得沉穩內斂,犀利眸光隱隱閃現,不經意問就展露滿滿的強烈自信,輕易牽引所有人的敬慕眼光。
第四章
東方宣與院長並肩走在長長的廊道上。
揉揉眉心,東方宣略帶倦意地說:「為了這條新航線,我已經足足一個月沒好好休息過了,一個禮拜前還親自飛到漢城簽約,今天剛下飛機,就馬上趕過來給培培過生日,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生意重要,身體更重要,千萬不要累壞了。」院長關心地瞧著東方宣,想想,還是不放心。「看你一臉疲倦的樣子,還是回家休息吧!培培那邊,我可以替你解釋。」
東方宣想也不想,一口拒絕:「不行!今天是培培七歲生日,要是我這個做爹地的缺席,那小於肯定記恨我一輩子。」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快點過去陪他吧!培培大概等急了。」院長笑著拍拍他肩膀。
「蔡媽媽,你不一起來嗎?」他訝然問。
「我先去林老師那邊安排一下,下個星期社工實習生的事情,待會兒再過來找你們兩父子。」她一面走,一面又回頭交代:「如果培培肚子餓,你們就先切蛋糕好了,不必等我,我可能要跟林老師講很久。」
「OK。」東方宣點點頭,推門走進培培的房間。
一進門,第一眼就看到培培窩在沙發上沉沉熟睡的模樣,他小腦袋歪在肩膀上,這麼高難度的睡姿,他看了都替他覺得累。
「培培,醒醒,爹地來了。」他蹲身在培培面前,輕拍他臉頰。
培培揉著眼睛醒來,睡眼惺忪的,可愛透了,絲毫沒有平日裡「混世小魔王」的模樣。
抬起手來,培培看了看手腕上的卡通表,噘著小嘴,眨了下眼,軟軟的語調撒嬌般抱怨:「爹地,你今天足足遲到了四小時又二十分,破紀錄了喔!」
點點他小小鼻尖,東方宣笑說:「小心眼,跟爹地還這麼斤斤計較!」
「可是今天跟平常不一樣啊!今天是人家生日耶!」
「爹地也不想遲到,可是爹地要工作。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慶祝生日,爹地專程從漢城飛回來,看在這份誠意上,你還要生爹地的氣嗎?」捏捏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他柔聲解釋。
「好啦!院長媽媽跟我們說,做錯事,只要肯認錯、肯悔過,就還是奸孩子,所以華盛頓雖然砍倒了櫻桃樹,但是他很誠實地跟他爹地認錯,他就還是好孩子,後來還做了美國總統耶!爹地,只要你乖乖跟我講對不起,我就原諒你。」小手輕拍東方宣肩頭,板著稚氣的小臉,培培一副人小鬼大的鬼靈精模樣。
「好了,對不起,行了吧?」東方宣哭笑不得。
「好,我原諒你了,爹地。」笑開了小臉,撲人父親懷中,培培伸出手臂,摟住東方宣的脖子,低聲說:「爹地,我剛才作夢夢見媽咪了,我好想她喔……」
培培的一句無心稚語,打斷了父子兩人間的和諧氣氛。
推開培培小小的身子,東方宣懊惱地站起身,身心的過度疲倦,加劇了他向來暴躁的脾氣,忍不住的,他掀翻了屋於正中的桌子,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過後,滿桌食物落了滿地。
「東方培,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了,不准再提你媽咪,一個字也不准提,為什麼你就是不聽?」
插滿蠟燭的巧克力蛋糕,等不及培培吹滅、許願,便整個掉落在地板上,幾滴奶油甚至濺上了培培錯愕委屈的小臉。
無辜稚弱的培培,怯怯地瞪著噴火暴龍般的父親,滿臉驚惶。
他這是怎麼了?一直以來,他都盡量克制著不在培培面前發脾氣,可今天……
蹲低身子,他吐出無奈歎息,「培培,聽爹地說……」
驚慌退去,培培眼裡染上幾許惱恨,狠狠推開他,轉身就朝門外跑,嘴裡不停嚷著:「我不要聽,不要聽!你根本就不是我爹地,一點也不疼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站起身,東方宣懊惱又無奈。
這小子,沒什麼地方像他,就這副倔強暴躁的脾氣跟他一模一樣。
也許,他真的不適合教孩子,幸好,這小子雖然調皮胡鬧,對從小將他帶大的蔡媽媽還算給面子,無法無天時,還有個人能制住他。
今天是培培生日,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對培培發脾氣的。
可是,面對培培時,太多不堪的記憶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腦際,刻意忽略的深刻痛楚,因為培培一句無心的話,再次在他心底肆無忌憚地蔓延。
今天,是培培的七歲生日,也是藍聽的忌辰……
有些回憶,埋在記憶深處,不去想、不去碰,並不意味著它不再存在。
始終忘不了七年前的今天,藍昕為了生下培培而死在手術台上,再也回不來。
從藍昕離開以後,他再沒跟任何女人有過親密接觸,當然,因為他太過優質的條件,多不勝數的女人試圖釣上他,從此飛上枝頭,但他一個冷峻眼神,總能駭得她們知難而退。
之後,因為他有意無意地排斥著身邊所有女人,朋友與部屬也清一色全是男性,社交圈開始盛傳他是Gay,只喜歡男人。
對於這個傳言,他一笑置之,懶得澄清,覺得若是這個傳聞能嚇跑所有對他有企圖的花花草單,倒也不錯!
在他懶於理會的情況下,謠言越傳越盛,不但全台灣街知巷聞,幾乎鬧到連國外部有所風聞的地步,家族裡眾位長老實在看不下去,結果由母親出面闢謠,開記者會當眾澄清他的性向問題,謠言這才止歇。
對這一切,他只覺得像是看了一場鬧劇。
他只是失戀過一次,懶得再碰愛情而已,這不表示他會就此喜歡男人啊!
不過,他的性向是怎樣,需要這樣大張旗鼓地開記者會來公告天下嗎?
真好笑!
想到那場鬧劇,思緒更趨紛亂,他再打不起精神安撫鬧著脾氣的培培,甚至連與院長告別也沒有心情,便離開育幼院,獨自驅車回家。
一路上,與藍聽的過往回憶,如電影般一幕幕閃現,開心、痛苦、快樂、哀傷,潮水般不斷翻湧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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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先生!」
剛回到公寓樓下,東方宣一眼就看到急步迎來的郝欣晴。
又是她?為什麼她總選在他心情欠佳時出現?
淡淡瞥了她一眼,他選擇直接與她錯身而過。
「東方先生,麻煩你等一下好不好?我來這裡,只是想向你打聽丁小姐的下落,一個禮拜了,我每天到她家樓下等她,可是她都沒回去過,我伯她會出什麼意外,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裡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真的好擔心她,怕她出事。」郝欣晴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急急忙忙道出來意。
一個星期了,從那天見過丁柔後,她就像空氣一樣,蒸發得無影無蹤,她真的伯她一個女生,無親無故的,出了什麼事也沒人知道。
若非無法可想,她也不想跑到這邊來問東方宣,因為除了他,她實在不知道該向誰打聽丁柔的下落。
東方宣直直目視前方,彷彿把她當作隱形人,她焦急的問話,也成了在他耳邊飄過的微風,得不到他半點回應。
「東方先生,如果你知道丁小姐在哪裡,拜託你告訴我一聲好不好?她一個女孩子,如果出了事該怎麼辦?除了你,我真的無人可問了。」
回應她的,仍是只有他偉岸的背影,一步不停地朝大樓裡走去。
他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嗎?
咬著唇,郝欣晴怔怔瞪著他的背影,美麗的瞳眸中漸漸染上一絲怒氣。
她從沒見過這麼驕傲自大、這麼沒有同情心的男人,把「助人為快樂之本」這句至理名言,踐踏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