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唐席
是護士的聲音,把他從無止無盡的痛苦深淵中拉出來。
「B型?我是B型,輸我的血!」裘禕二話不說的捲起袖子。
再多的懊惱都沒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方穎救回來。
「裘總裁,請跟我來。」
裘禕與護士一起進手術室,看見醫生正挖出方穎腹部和大腿上的子彈,那沭目驚心的場景,令裘禕倒抽好幾口氣。
護士讓他躺在方穎身邊的病床上,將他的血輪到她的血管裡。
「你們盡量抽,只要能救活她。」就算耗盡他的鮮血也無所謂。
醫師和護士繼續專注地替方穎動手術,裘禕握住方穎冰冷而蒼白的小手。
「你一定要活回來,方穎,無論如何,你都要活回來。」就算耗盡他的生命,他也要救回她,因為他們還有很多話沒說清楚。
直到醫生說病人的血壓回穩、心跳正常,他那顆提吊揪緊的心才鬆開來。
握著她的手,感覺到那脈搏的律動,彷彿他們的生命緊密相連、生生死死部分不開……他放下來的心萌生踏實、責任感。
「裘總裁,已經成功取出病人體內的兩顆子彈,病人手術後狀況良好,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主任醫生邊擦汗邊告訴他,這場手術歷時三個小時,實在挺累人的。
「謝謝你,如果她能順利出院,這家醫院就沒有被夷為平地的危險。」他不忘威脅。
「這個……」醫生這次流的是冷汗,「病人大概晚上就會醒過來,我會開些止痛藥,以避免麻醉過後的傷口疼痛,還會派護士全天注意她的情況。」但願裘大總裁看在他們細心照顧病人的份上,放他們一馬。
就連瞎子也看得出來,這女人對裘禕的意義非凡,當然要慇勤照顧。
「這才像人話。」裘禕這才算滿意,「把她安排到頭等房,別讓任何人來打擾。」
「是。」醫生趕緊去安排,隨後方穎被推進一間雅致安靜的病房,裘禕也跟在後頭。
她的手上還吊著點滴,她的臉色還蒼白如紙,那顆放下的心又悄悄提吊起來——看來,沒有看到她好好的,他是無法完全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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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穎醒來的時候,裘禕正在為她擦澡,她非常惶恐且不高興。
「我並沒有答應讓你碰我。」她選擇用憤怒掩飾害怕,聲音冷得像隨時會破口大罵。
「我早上那樣對你是嚇你的。」他不顧她的情緒,自顧自的說,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
他很小心的擦拭她的身體,像愛撫一樣價值億萬的珍寶。
「我不想見到你。」她壓抑著心裡不斷湧上來的寒意,強作鎮靜。
「我想守著你,不讓你冷著、餓著,更不受這該死的槍傷。」他唯有不理會她的話,才不會被她激怒。
「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見過他粗暴的一面,她不打算再輕信他。
「如果我說我愛你呢?」為了彌補過錯,這已經是他男性尊嚴最大的讓步了。
「好廉價的三個字。你傷害過多少女人,又對多少女人說過同樣的話?」方穎嗤之以鼻。
如果他早點說,事情的發展也許會不同,但在這種情況下,只讓她覺得他把這句話當作免罪符,愛他的女人活該受傷害又原諒他。
很不巧,這正好是她極為不齒的。
「方穎!」裘禕終於忍無可忍,「我承認那樣嚇你是我的錯,害你氣得奪門而出,被那些惡人綁走,又受槍傷,全是我的錯,現在我已經在盡量彌補,你還這種態度,到底是要怎樣?」她起碼把話說清楚,他才知道該怎麼辦啊!
「我不想見到你。」方穎冷冷的從齒縫迸出這幾個字。
之所以會從齒縫,是因為麻醉藥漸漸退去,傷口已開始痛起來,但她不想被他知道,便極力掩飾。
裘禕惡狠狠的瞪著她。
心上那股受傷的感覺很強烈,那股想捏死她的慾望更強烈。
他咬咬牙,緊握住拳頭,甩頭走出病房。
他受夠了,沒有人可以眼睜睜看一顆真心如此任人摧殘。
如果再繼續待在病房內,他肯定會大發雷霆,把彼此的關係弄得更糟。
可惡的方穎,那張嘴不傷人難道會死嗎?大笨蛋方穎,知不知道她再這麼可惡,將會錯過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笨死了!
裘禕才走出病房,方穎就想離開醫院,但她才翻個身想找衣服,整個人就直接從床上跌下來,扯斷點滴管不說,還讓針頭插進手腕,血珠滴滴滲出來。
方穎倒在地上,動都動不了,只有冷汗不停地從額頭掉下來。
「痛……」身上的傷痛得她咬牙切齒,她只能蜷曲身子,忍住那陣陣痙攣。
「方穎!」走不到三步的裘禕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趕緊折回,看見倒在地上的人,那顆心漏跳了—拍。
「可惡,你在幹什麼?」裘禕連忙將她抱到床上,「你一定要好好的,聽到沒有?不准你再有任何閃失了。」這比他自己受傷更難受。
「離開我……」方穎在傷口疼痛呻吟之餘,仍不忘趕他走。
疼得發抖之餘,她仍聽見他的聲音沉痛,看見他的表情痛苦,好像他的什麼人快掛了一樣。
她很想叫他少裝模作樣,卻痛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傷口很疼是不是?」裘禕仔細檢視她的傷口,發現繃帶早已一片殷紅,「先吃藥。」
他去倒來溫水,又把藥遞給她。
方穎甩頭,不領情。
可惡,他對她這麼好,讓她的心開始軟化。
裘禕肚裡的火氣又劈里啪啦作響,他按住她的額頭,逼她正視他。
「臭方穎,不准你再耍脾氣,我對你的好超過對別的女人十萬倍,我愛你是出自肺腑,你再不信,我就……就……」他真的很想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
方穎閉上眼睛,她的傷真的太痛了。
「把藥吃下去,乖。」他實在該叫她先吃藥才對。
方穎把頭甩開,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裘禕不再苦口婆心的勸,直接扳過她的頭、抬起她的下巴,把藥丸塞進她的口中,自己仰頭喝一大口水,再把水哺進她口中。
方穎抗拒不得,硬是被逼著嚥下那口苦藥和溫水。
她下意識地憋住氣,原以為很快就會結束,誰知他的唇舌卻趁機在她嘴中攻城掠地。
她全身湧上一陣暖流,唇舌不自覺地回應,腦中卻漸漸昏沉。
劇烈的疼痛似乎在瞬間減輕了,她緩緩地睡去。
睡夢中,她感覺到一陣濃濃的暖意和甜味湧上心坎。
「跟自己過不去的笨方穎,就說你笨。」他又輕輕地在她唇上啄吻幾下,才替她把被單拉好。
「不准再跟自己過不去了,方穎。」他握著她的手說。
但願傳說中的睡眠暗示有效,讓他把她變成一個知道他的心意,也很愛他的女人。
「我是真的愛你的,超乎你的想像,也超乎你所能理解,所以,別再嘔氣,也別再不相信了,打開心來愛我吧,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
他知道對一個熟睡中的女人說話很白癡,但他還想不停的說下去。
「方穎愛裘禕,裘禕愛方穎,我們會一起走進禮堂,會生一群兒女……」
很白癡,真的很白癡,他這種充滿稚氣的白癡樣,是方穎的特權,只有她才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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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穎再次醒來是在半夜。
睜開眼睛時,映入眼中的是漫無邊際的黑暗,那黑暗讓她感覺到深不見底的孤單,所幸她的手心傳來陣陣熟悉暖意,把那孤單驅散得無影無蹤。
轉頭看見裘禕,他趴睡在她的床畔,一隻手輕握著她的手,那暖意便是從他的大手中傳來的。
她的手想抽回,卻半點也動不得。
為什麼在她那麼頑劣的態度之下,他仍寸步不離的照顧她?
若真要照顧她,以他的財勢要怎樣的看護沒有,何苦自己親力親為?
她不禁感動得泫然欲泣。
他可以不理她的,不是嗎?以他的身份地位,誰敢對他記恨記仇?誰又敢去向他追討公道或道歉?他根本就可以不理她的。
難道他真的在乎她、愛她?難道他要她找的那個「心愛的人」就是她?
可能嗎?她可以這樣想嗎?
姑且不論他是真心與否,她自己怎麼想?
這無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攀炎附勢、恬不知恥!
裘禕那種大總裁,豈是她這種沒人要的孤兒、在道上打滾的惡棍能匹配的?門不當戶不對不說,傳出去,還會害他變成別人的笑柄……
他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怎麼能出現在同一個畫面裡?
那麼,你願意他婚禮的畫面中,新娘是別的女人?腦海中突然竄出這個問題,令她的心猛然打起寒顫來。
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她的心煩躁的喧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