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黑田萌
我想在知道我的故事後,你應該能體諒我就這樣的離開。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保證及誓言,而是發生在父親及母親身上的事情,讓膽小懦弱的我卻步不前。
我愛你,但我不敢愛你,也沒有勇氣面對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以你的人脈及能力,要在日本找一個人應該是輕而易舉,但我希望也懇求你不要來找我。
我想留在你身邊,但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我不會留下來。
請你讓我走,讓這一切成為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
紗綾
看完這封簡短的信,拓真將信往旁邊一丟,立刻發動了引擎。
「混蛋,」他將油門踩到了底,唸唸有辭地,「要我體諒你,讓你走,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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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大阪的列車將於十分鐘後發車,請各位旅客……」
車站的廣播驚醒了還在發怔的紗綾,她猛地回神,發現其他旅客開始移動著腳步。
抓起行李,她站了起來,有點依戀不捨地看看四周。
幾年前,她為了遠離大阪那個傷心地而來到東京,幾年後,她卻因為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又急急忙忙地逃離東京。
其實她不用走,也不必急著逃離拓真的身邊,因為她相信他們不可能有什麼結果。
最後從這段感情中逃開的不是她,就是拓真。
而不管是誰,那都不是她樂見的結果。
她已經將自己給了他,而她也得到了短暫的幸福。
她可以不貪心,但無法不眷戀,所以她選擇不告而別。
現在,她只希望拓真別再來找她,因為她對自己的理智及意志,已經失去了信心。
忖著,她走向了車廂。
一腳才剛踩上車廂的階梯,一隻強而有勁的手便拉住了她——
「小偷。」
她一震,猛然回頭。
「你偷了我的東西還想跑?」飛車趕來的拓真有點慍惱地瞪著她。
看著眼前的他,她嚇了一跳,因為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發現她要逃回大阪去。
此時,等著上車的旅客好奇地打量他們。
「你……」紗綾覺得又羞又糗,「你說什麼?快放開我……」
「你是小偷。」他懊惱地道。
「你……」他左一句小偷,右一句小偷,讓她覺得好丟臉。她……她到底偷了他什麼啊?
「放手,我要上車了。」她氣惱地瞪著他。
「不放。」他一振臂,將她拉了下來。
她杏眼圓瞪,「你!」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將她一攬。「你偷了我的心,居然拍拍屁股想走人?」
「什……」
「這實在很不負責任。」他說,「你明知不管你跑到哪裡去,我都能找到你。」
感覺到旁人好奇打量的眼光,紗綾面紅耳赤地道:「請你讓我走,好嗎?」
「不好。」他的語氣堅定,毫無商量的餘地。
「不好也沒用,我一定要走。」她也相當堅持。
「為什麼?」他濃眉一叫,十分懊惱,「你就那麼不相信我?」
「人是會變的。」她說,「我父親當初也給過我母親保證,但是後來又怎樣呢?你是天,我是地,你是鳥,我是魚,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他目光一凝,「我不是你父親,你也不是你母親,你怎麼知道將來會怎樣?」
「我……」
「我愛你,你也愛我,不是嗎?」他緊攫著她的手,「你怕什麼?」
「我怕,我當然怕。」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著,「就是因為我愛你,我才怕。」
「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或是我被迫離開你,那都會讓我……讓我……」她倒抽了一口氣,哽咽著:「我光是想,心就好痛,痛到快不能呼吸……」
看見她如此痛苦掙扎的樣子,拓真只覺得心頭一緊。
他不想讓她走,但他知道他強留不了她。
她心裡的傷還沒痊癒,而他短時間內還醫治不了她。只是……他能放開手嗎?
「你要我怎麼做?」他聲線低啞地道,「要我怎麼做,你才能不怕?」
「讓我走。」她說。
他眉心一擰,「你明知我做不到。」
「拓真……」她抬起淚濕的眼。
「我愛你。」他的聲音裡有著深深的無奈及氣憤。
「你很快就會忘了我。」
「我不會。」
「拓真。」她語帶哀求地,「我拜託你,讓我走……」
「開往大阪的列車即將發車,請未上車的旅客盡快上車……」此時,車站又廣播著。
「車要開了。」她凝視著他,「我非走不可。」
拓真注視著她那堅定的眸子,沉默了幾秒鐘。「你一定要走?」
她秀眉一蹙,點點下巴。
「你認為我會忘了你?」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沒忘記你呢?」他直視著她,「如果我沒忘記你,你是不是就會回到我身邊?」
「拓真……」
「多久的時間才夠?」他打斷了她,「要我等多久,你才會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看著他,她忍不住又鼻酸落淚,「別這樣……」她低下了頭,輕聲啜泣。
「看著我,」他端起她的臉,「一年夠不夠?兩年夠不夠?還是要三年?」
「拓真……」
「三年。」他目光一凝,堅定而深情地注視著她,「我不去找你,也不跟你聯絡,三年後的今天,七月二十一日,我們大阪見。」
「拓……」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要忘記一個人已足夠,她不認為他在三年後的七月二十一日還會記得她,但此時他堅定的眼神卻教她感動不已。
「三年後,我到大阪去接你,你會跟我回來嗎?」他緊抓著她的手。
望著他,她卻已哽咽的說不出話。
「小姐,車要開了。」站長定過來提醒著,「你再不上車,門要關了……」
「紗綾,」像是沒聽見其他聲音似的,拓真執意地拉著她的手,「你會跟我回來,會不會?」
迎上他熱切的,猶如燃燒著的眼眸,紗綾終於點頭……
拓真眉梢一揚,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等我。」說罷,他將她推上車,鬆開了手。
車門關上,紗綾與他隔著玻璃對望,而眼淚已朦朧了她的眼睛。
車子緩緩移動,拓真退出了安全線。
他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平靜地目送著列車離去——
終曲
回大阪已經三年了,紗綾從不知道時間可以過得這麼快。
回大阪後,未婚的妹妹搬出舅舅家與她租屋同住,但在半年前,跟她相伴的妹妹也因結婚而搬離。
現在的她在一家小公司裡擔任帳管的工作,日子過得平淡又平靜。
這三年來,不斷有長輩及上司積極地替她安排相親,但她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約略知道她在東京發生了什麼事的妹妹,忍不住勸她。
「姊姊,你快二十九歲了,還要蹉跎下去嗎?你真的認為他會來找你嗎?」
說真的,她從不抱任何希望。
三年不見面,不聯絡,這樣的感情如何維繫?
他事業有成,身邊不乏條件及樣貌都屬上上之選的女性,那樣的他,怎麼還會記得一時激情所承諾的事情?
只是不知為何,明明不抱任何希望的她,還是忍不住倒數著「相逢」的日子。
就這樣過了兩次的七月二十一日,眼看著第三次的七月二十一日也要來了……
再過幾分鐘就是七月二十一日的凌晨,她睡不著覺,常不經意地看著床頭的鬧鐘。
終於,她懊惱地翻身坐起,盯著那隻小貓造型的鬧鐘。
當分針及時針同時指著十二時,她的心揪了一下。
「二十一日了……」她輕歎一聲,懊惱著自己的愚蠢可笑。
再過幾個小時就要上班,她居然還在這裡盯著鬧鐘看?
「唉……」輕歎一聲,她躺了下來。
可是她發現……她再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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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睡好,紗綾一整天精神都無法集中。
她不認為三年未見的他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但又莫名期待著他突然在下一秒就站在她眼前。
她希望今天的時間過得慢一點,卻又希望三年來等待的日子能在今天有個結束。
傍晚六點鐘,她回到了家。
吃晚飯、看新聞、洗澡,看書……時間就在她依照慣例做完每件事後過去。
當她抬起眼簾,注意到時鐘,已經十點多了。
一天就要過去,而就像往常一樣,她該去刷刷牙,準備上床睡覺……
一切似乎沒什麼不同,但她知道過了今天,她就不必再等待。
於是,她刷了牙,換了睡衣,然後走進房間。
「等我。」
在她躺在床上時,三年前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有那深情的眼神卻清楚地鑽進她腦海裡。
等我。就為了那一句話,她的心被鉗制了三年。
她在等一個希望,還是在等一個謊言?
她並不抱任何希望,但她必須承認,她是在等他,等他像奇跡一樣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