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小陶
誰不知道會有人來拜訪他呢?他這幾年跟隨師父四處遊歷,所到之處偶爾也會「樂善好施」一番,誰知一傳
十,十傳百,就被神化成什麼活佛似的,不但搞得方圓百里皆知,上門求助的更是數之不盡,因此他早預料到只要他在京城停駐沒多久,就會有人找上門來了!
而且聽佟王府的門房說,昨天晌午有一對中年男女曾來求見他。但他當時和康嗣身在九門提督衙門,所以未能會見,那想必眼前這兩人就是昨日造訪的人了。
只是究竟有什麼事找他找得這麼急,都追到茶樓來了?
「奴才是奉恩將軍府的余總管,而這位是照顧咱們府上格格的甄嬤嬤。」余總管急忙報上名來。
「余總管無須多禮,我沒有封號,不用太拘謹。」方淮開門見山地問:「不知兩位找我,所為何事?」
「小人聽府中的其他下人提過,方公子曾救過不少人,還曾在一些村落為其驅邪過呢!」余總管興奮地說,儼然把氣度不凡的方淮看作是再世菩薩一樣。
方淮狀似歎氣,搖搖頭保持謙笑,解釋說:「既然你們提及『驅邪』之事,那在下也不必隱瞞什麼了!其實在下略懂醫術,當日路經馬家村,見每家的雞鴨都出現奇異的症狀,上前查看,發現它們原來都患了瘟疫,故立即開了一道藥方,要村民餵食,數日後此病原便能根治,並能減少家禽死亡數目。所以,雞鴨變得健康無害,並不是我作了什麼法、驅了邪,而是吃了我開的藥方子罷了!」
「不,是方公子太謙虛了!以你的才幹和神通廣大……」余總管崇拜地繼續讚道,卻被方淮制止。
「余總管,我只是普通人,不是神靈轉世,最多也只是遊歷於四海之間,比其他人多學了一些皮毛,所以千萬別誤會了。」方淮面帶苦笑地拱手,一副無奈的樣子。
一直沉默的甄嬤嬤,終於開口道:「話雖如此,但能夠防止瘟疫擴散已是不容易的事,方公子實在太客氣了!」
聽見方淮誠懇的對答,又見其他英偉可靠的外表,甄嬤嬤越來越相信這男人可以醫好格格,心裡更肯定自己這回應該沒找錯人!看方淮不過二十七、八歲,正值血氣方剛之年,雖身懷絕學,卻不驍恣奢靡,正氣無偽,看來絕不是那些貪財混騙的江湖郎中之流。
思及此,甄嬤嬤馬上開口道:「方公子,實不相瞞,我們這回來是有事想求你幫忙!」
「這個當然,我就是在等你們開口。」方淮也開門見山地直言,淡淡的語氣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甄嬤嬤與余總管互看一眼,好像在交換心聲似的,隨即余總管坐好身子,神情謹慎地看著方淮。
「我家格格她……有點不對勁!」
「何以見得?」
「我家格格向來健康無恙,從小到大也沒患過什麼大病,可是十來天前開始,她卻突然變得很虛弱,渾身總是冰冷冷的,而且經常喊累,甚至一天差不多要睡上十個時辰。最初咱們以為格格是因為準備進宮選秀的事過於疲累,但當格格開始有些神智不清時,咱們發現越來越不對勁,請了好幾個大夫也找不出原因,竟說他們都無能為力……」
「你家格格要在明年進宮選秀?」方淮不禁攢眉。
「是的,格格今年十六,明年選秀剛好趕上十七之年齡限制。」甄嬤嬤據實回話。「方公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不儘是。」只是他心裡總覺得這格格染的病不尋常,而他的直覺一向都挺準確。
一個身體向來不錯的尋常人,於選秀在即之時卻忽然得了怪病。如果一切是由於選秀之事而引起,那他不得不更謹慎看待此事了。
任何秀女,哪怕最終成為嬪妃抑或宮女,都有機會一朝伴君側,立足於後宮,身處離帝王最近的地方。假若這格格私下有什麼不妥,卻中選進宮,那宮內豈不多潛伏了一個危機?
「方公子,我求你去看看格格好嗎?你現在是咱們唯一的希望啊!」甄嬤嬤懇求道,生怕仍在沉思中的方淮會斷然拒絕。
須臾,他淡然地低語:「既然如此,那我就隨你們走一趟吧。」
出於大夫醫德和維護皇宮安全的想法,他並沒有理由拒絕醫治這位素未謀面的格格。
他雖不願做官,但早就決定,要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皇上,因為皇上是他的君主、他的兄弟。
☆☆☆☆☆☆☆☆☆☆☆☆☆☆☆☆☆☆☆☆☆☆
三更時分,弦月西墜,在擁有美麗庭院的奉恩將軍府內院中,有四個人正快步走向鳳華的閨房。
行走於樓閣之間,瀉下的月光映照著方淮沉穩平靜的臉龐,身著儒裝的清雋身影,與身旁面帶愁容的三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甄嬤嬤,這公子真的可以救格格嗎?」
「噓!」甄嬤嬤轉身對鳳華的貼身丫鬟——榮兒瞪了瞪眼,馬上制止小丫頭的問話。「榮兒,我說過多少次,說話要輕聲點?你那麼大聲是想引人注意嗎?」
「對不起!」榮兒慌忙吐舌道歉,深怕自己誤了「大事」。
余總管尷尬地對方淮點頭笑了笑,涔著冷汗,趕在前頭走,想盡快領著方淮到目的地。
別說笑了,他們現在可是冒著被老爺發現的危險,才不得不在半夜「偷渡」方淮進府,她們究竟知不知道這風險有多大呀?
四人跨進鳳華的房間後,余總管連忙關上門板,而榮兒及甄嬤嬤則趕緊引領方淮來到格格床邊。
「格格,咱們請人來看你了,你醒醒啊!」榮兒上前抓起鳳華柔若無骨的玉手,想喚醒她,以便接受診療。
鳳華囈語一聲,縱使聽見熟悉的聲音急切地在她耳邊呼喚,仍意識模糊地把錦繡被子拉過頭頂,只覺渾身泛冷,頭痛欲裂,一副不想醒來的模樣。
「我來,你們先退開。」方淮要榮兒和其他兩人退開,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盒子,然後將盒內一些透明的藥膏先塗抹在自己手上。
鳳華隱約感到某人輕輕地拉下她蓋頭的繡被,然後一隻厚實卻冰涼的大手,緩緩覆在額上,迫使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
佇立一旁的方淮,則因鳳華的芳容而恍惚了一下。
他一直以為這格格會人如其名,長得美艷俗氣,霸氣嬌縱,原來他誤會了!
她嬰兒般純淨的睡顏,五官猶如粉雕玉琢似的精緻,從窗戶竄進室內的淡淡月光灑在她細緻白皙的肌膚上,映照出她如珍珠般的純潔面容。
可惜的是,她的長髮散在枕上,襯得臉龐愈加蒼白、唇色黯淡,了無生氣,讓她看來嬴弱惹人憐,也讓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產生憐惜之感!
幾乎在同時間,鳳華約莫感到這涼意從額上擴散至雙頰上,隨後出現一陣涼潤舒服的感覺,讓她不自禁逸出呻吟。
「嗯……」
臉上微涼的感覺很奇怪,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究竟是誰在騷擾她?
方淮知道她已逐漸恢復意識,便斂起不該有的雜想,專注在她的病情上。
「你叫什麼名字?」迷糊中似乎有一道沉厚好聽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問,一下子便襲進她的腦海中。
「鳳華……」她本能地回應。
「你吃過晚飯沒有?」他拉過她的手,開始凝神替她把脈。問她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純粹想確定她是否清醒著。
鳳華翻了個身,模糊地應道:「沒……現在是半夜,我只想睡……」
方淮聽見這話,頓感奇怪。若因身體虛弱而昏睡,絕不會與人對答如流,好像沒有睡著一樣,而她的回答證明她根本沒有睡去,只不過是有些昏沉罷了。
接著,他探到她的脈象有些不對勁,便開口繼續探問:「聽說格格要人宮選秀是真的嗎?」他開始由一些與她相關的話題下手,希望能找出端倪。
「是的,我這次非要中選不可……」
「中選後,你打算要做什麼?」他頓生不祥之感。
「接近皇上,然後……」
鳳華越說越小聲,方淮只好傾耳細聽。「然後如何?」最好不是他猜想的那件事。
那道低沉的聲音,像在催促她快回答似的。冷汗自她額角滑過臉頰,她只好繼續著說:「讓他從龍椅上下來……」
方淮神色更顯沉重,凝著她那單純無害的面容半晌,心中多少也能判斷她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她被人下了蠱,有人要藉著她人宮選秀的機會,乘機危害皇上!究竟是誰那麼狠心,連這麼個清純可愛的女孩都要利用?
他要阻止這種傷天害理之事,更何況……
他不由自主撫上她那露出掙扎和痛苦的小臉。見這麼一個無辜可人兒要承受這樣的毒害,他竟有些心疼,不希望她受蠱毒控制之苦,更無法袖手旁觀,丟下無助的她不理!
下定決心後,方淮便在鳳華的臉上和手腕再塗上藥膏,塗抹的手法就像在寫字一樣,甚有條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