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淡霞
「綺玲,」他是真的關心她。「可以告訴我你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既然Andy千里尋來,你為什麼不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從回國到現在,他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在兄長的份上,他私心的想要有Andy這麼出色的妹夫。
「宇臣,我知道你心裡有上千上百的疑問,但那都是過去式了,目前我只想和小愷愷過著平靜的生活,難道我連這小小的心願都達不到嗎?」綺玲回復慣有的溫和語氣,雙眼直視著寫滿一臉關愛的陳宇臣。
「好,我不逼你,只要你和小愷愷快樂就好。」陳宇臣放棄了追根究柢的念頭,如果她真的能快樂,又何苦逼她重拾痛苦的回憶……畢竟,解鈴還需繫鈴人!
只是她真的可以平靜的生活嗎?
Andy回來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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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明欣從來不知道做家事也可以這麼累人,而一向和氣待人的陳嫂竟一反常態地對她格外挑剔,加上她一天叨叨不休的疲勞轟炸,她懷疑自己究竟所為何來?!
晚餐時她幾乎沒有胃口,忙完了陳嫂交代的所有家務,她走進陳宇臣的房裡,一見到他房裡那張特大號的彈簧床,一股強烈的疲憊兜頭而下,恍惚中,她以為自己回到家裡了。
突然,她驚醒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自言自言地。「怎麼搞的?巴明欣!以前每天加班也不曾見你如此沒精神呀!不過來陳家幾天,就支持不住了?!」
將陳宇臣的房間略微整理,又放好洗澡水,現在只等他上樓來,若沒任何事,她就可以直接回房休息了。可是等了近一小時,陳宇臣仍未出現,她走到門口旁的沙發椅上,揉揉發酸的頸項。心想,自己幾乎失眠了好些天,沒有那個從小陪到大的枕頭為伴,巴明欣也就等於和周公畫清界線了。
她隨手拿起茶几上的雜誌,卻是一個字兒也看不進去,樓下隱隱約約傳來陳宇臣低沉的嗓音,看樣子,他不會馬上上樓來。巴明欣有股衝動想跑下去問他,但想到陳嫂那雙冷漠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時,她決定就在臥室等他好了。
陳宇臣走進屋裡,有點意外的瞪視著巴明欣,她蜷起身子倚靠著沙發,一頭長髮胡亂紮起,長而翹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櫻桃般的小嘴……這是陳宇臣第一次仔細看她,他驚訝地發現,少了那副大得離譜的黑框眼鏡的遮掩,熟悉中的星星竟有股令人不捨轉移目光的特殊魅力。
「星星,醒醒!」他輕拍她的臉,發現她的皮膚光滑細緻得如嬰兒般。
巴明欣嚶嚀了幾聲,仍沉沉睡著。陳宇臣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她。
這些天,他忙著跟上公司的營運,忙著瞭解人事狀況,更忙著調解綺玲的心結和安撫Andy的急躁,每天回到家的唯一意識便是上床休息,要不是今天提早回來,他壓根就忘了自己還有個「貼身丫鬟」!
他將床上的西裝外套覆在她身上,撥開她那頭有點散亂的頭髮,突然看見她的手指全纏著膠布,手腕上還有幾道看似被割傷的傷痕。
陳宇臣皺皺眉。
巴明欣不多話,做起家事也看得出生疏之處,但陳嫂一向和善,他便以為她在陳家不會太難度日才對。但照這情形看來,她似乎過得不好,要不,她也不會累得在沙發上就睡著了吧?
就在他沉思之餘,巴明欣醒了過來,瞧見端坐床沿的陳宇臣,她立即坐直,身上的外套隨之掉落,也拉回陳宇臣的注意。
「你醒了?」陳宇臣問。
「對不起,我竟然睡著了,你的洗澡水一定冷了,我再去幫你重放。」說完,她走向浴室。
「星星,」他叫住她。「你坐下來,我有事問你。」
巴明欣回頭看他,遲疑了一會,坐回原先她睡著的沙發上。「有什麼事嗎?」
她那不亢不卑的態度令陳宇臣心裡升起一股異樣感受,她那氣度、說話的模樣……怎樣也不像個窮困人家出身、需要出外賺錢貼補家用的女孩,怎麼……
「星星,可以談談你家人嗎?你來了這些天,我對你卻連基本認識都談不上。」陳宇臣試探地說。
乍聽他的話,巴明欣的心跳漏了半下,難道他發現了嗎?不會吧,他每天早出晚歸的,自己又是終日埋首在陳嫂分配的家務中,一點異常的蛛絲馬跡也沒顯露呀!
仔細分析後,巴明欣恢復鎮靜,坦蕩迎向他的目光。「你想知道什麼?」
被她這麼一反問,陳宇臣愣了愣。「我們在玩『丟球』遊戲嗎?」
他笑了笑,半晌後又說:「你有雙很漂亮的眼睛,為什麼要戴上那麼……」
正當他思索著該如何措辭時,巴明欣接了一句。「醜陋的眼鏡?』
她站起來,掏出掛在工作服口袋的黑框眼鏡。「因為如果不戴上它,我怎麼看清『事實』呢?!」
陳宇臣不語,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直盯著她。
巴明欣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漸感不安,內心有股莫名的情緒騷動著。怎麼搞的?巴明欣,你不是早對漂亮的男人免疫了嗎?她清了清喉嚨,試圖拉回逐漸飄離的沉穩。
「我無回房了,如果你沒有事的話?」
「你回去休息吧。」見星星走到門口,陳宇臣又叫住她。「星星,好好照顧自己。」他指指她的手。「你是來幫傭,不是來做苦力的。」
巴明欣走出房間。
關上房門後的空間,霎時沉寂許多,陳宇臣和衣倒在床上,腦海竟不停想著星星那雙清亮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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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裡有著熱歌熱舞。
Andy和陳宇臣坐在吧檯前,同是坐著喝酒,兩人的心境卻大相逕庭。對於舞池內的狂熱氣氛,對於一些大膽直視的眼神,他們極有默契地一概不理睬,因為來這的唯一目的,只是喝酒,純粹的喝酒。
「宇臣,綺玲有沒有談到任何關於我的事?」Andy一手搖晃杯中的液體,聽不出他平淡語氣中藏有怎樣的情緒。
這一刻,陳宇臣突然意識到黃綺玲在Andy心中的地位,他那一向藏不住笑意的臉孔,如今變得黯淡。
陳宇臣轉向Andy。「她對你這麼重要?」
「不然,我也不會找了她五年。」Andy喝盡杯中的液體。他伸手招來酒保,替自己叫了一杯威士忌。
Andy看了他一眼。「不怕我藉酒發洩?」
陳宇臣揚起嘴角,輕笑道:「你如果是這麼沒有自制力的人,也不會讓綺玲對你死心塌地了,不是嗎?」
Andy到口的酒杯停在半空,他不敢置信地抓住陳宇臣。「她說了什麼嗎?她到底告訴你什麼?」
「沒有,她什麼也不肯說,甚至不承認你和她之間有任何關係。」陳宇臣看著Andy眼中的光彩一下化為灰暗,「Andy,相信我,綺玲也許有她的苦衷;五年都等了,還計較這些時候嗎?」
「是啊,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耐性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我們就喝個不醉無歸。」Andy說著又乾了一杯。「就讓我放肆一次吧!」
誠如陳宇臣所言,他不是個會用酒精麻醉自己的人,可是他也明白,讓自己一醉,他的腦袋至少還有空白的時刻,至少不必分秒充斥黃綺玲的一顰一笑……
見Andy強顏歡笑,陳宇臣心裡也不好受,但他很清楚自己完全幫不上忙。感情的事,外人如何插上手?
他轉過身去,舞池裡只剩幾個搖擺的身軀,四周的談話聲此起彼落,今夜大概是他回國來第一次見識到台灣的夜生活,通常忙完公事,也是華燈初上之時,但他一向不喜歡夜色的絢爛,除非有迫不得已的應酬,他寧願待在家裡,享受一人獨處的時刻。
突然,有個聲音在陳宇臣耳邊響起--
「給我一杯冰啤酒。」
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喝酒,陳宇臣沒有什麼特別意見,尤其住在美國,作風大膽、熱情的美國女孩喝酒早是司空見慣,只是看那女孩喝酒的瀟灑樣,倒有點引起他的好奇心,他以為東方女孩都是含蓄、膽怯的;看來,他是離開太久了,從一進門到現在,他還沒見過一個符合他記憶中模樣的「中國女子」。
巴明欣一口乾盡杯中物,攏攏長髮,旋身望向那幾乎成了她個人專有的位子--仍然滿座。她有一陣子沒有到這間Pub,今晚又來得太遲,只好坐到吧檯前。
巴明欣的酒量頗好,大概是得自巴正漢的真傳;不過她一向只淺酌,即使偶爾來到Pub,放鬆的前提下,酒成為一種調劑,一種應景應情之物,卻非絕對需要物。尤其是在這種各色人等皆有的Pub裡,她清楚一個單身女子的言行舉止總是受到過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