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溫妮
翁梓傑嚇了一大跳,喝止的話才出口,卻看到過澄瑄的靈魂也在同時蹲下,她摀住心口,彷彿在忍耐什麼極大的痛苦。
「過澄瑄!妳回來,快回來啊!」
翁梓傑大喊著,放開原本握在掌心的手腕,衝到過澄瑄的靈魂旁,他伸出手欲將她拉離原地,卻只撈到一把空氣。
他僵硬地看著她因極度痛苦而慘白的小臉,覺得她的痛似乎也傳到他身上。
「看……看到了吧……我、我現在連這間病房都……都走不出去……我現在、現在到底算什麼?我……還能算是人嗎……」
她連說話都顯得困難,彷彿多說一個字都會要了她的命似的。
「妳給我閉嘴!有力氣說這些話,還不如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妳不會是存心想自殺給我看吧?該死的妳,妳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要死也得先問問我准不准!現在,就算要用爬的,妳也給我爬回不會害死妳自己的地方去!」
一向不輕易動怒的他終於忍不住大吼。
他氣壞了,如果只是實驗給他看,犯得著把自己搞得這麼痛苦嗎?她現在的臉色看起來已經糟糕到──就算下一秒鐘會斷氣也不足為奇。
「……你怎麼知道我想死?」過澄瑄笑容慘淡,顫抖的雙手貼在地上,如受傷的小獸般勉強以四肢爬行,只是,她爬行的方向居然是往病房門口去──
「妳不要亂來!妳是想氣死我嗎?!」
翁梓傑氣急敗壞地伸手,毫無意外地再次撲空,雖然他明知自己再怎麼行動都是徒勞無功,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去死,他怎麼也做不到。
他不要她死!
他花了這麼大的功夫把她救回來,不是為了讓她在自己面前自殺的!
她的青春正茂、她的笑容是那麼甜蜜燦爛,他不想失去這樣的笑容!
「對了!我去叫醫生為妳急救,只要能救回妳的身體,妳的靈魂應該也會沒事吧?!」心急之下,他只能想出這個辦法,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絕對比眼睜睜看著她自殺來得好。
「不要……」過澄瑄扯住他的褲管,氣喘吁吁地說:「我就是要讓你……讓你看到我是怎麼、怎麼死的……你才能告訴我的家人……我……是我自己選、選擇死亡的…請你……請你不要叫醫生來……」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妳死呢?!」
某種東西彷彿被打破,從他心房一角溢流而出,不捨、憐惜、心急、牽掛……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緒,滿滿佔據了他所有的心神。
翁梓傑試圖回握她的手,卻再次摸了個空,他恨恨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頭一次痛恨自己竟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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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會鬧自殺的『離魄』呢!」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們頭上響起,然後翁梓傑難以置信地看到理應「不會被任何人碰到」的過澄瑄被拎了起來,毫不憐惜地往病房內一扔。
過澄瑄被摔得頭昏眼花,但當她一回到身體附近,原本呼吸困難、全身像被撕裂般的問題立刻得到解決。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陌生人摸得到她?!
過澄瑄大口大口喘著氣,有點不知所措地望向站在門口的白色身影。
「妳……妳看得到她?!」翁梓傑抬頭,一名護士裝扮的女子站在他身旁,瞧她態然自若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訝異自己能看到過澄瑄。
「是啊,雖然在我看來她只是糊成一團的影子,但我的確看得到那團靈體。」護士大大方方地走進門,還逕自找了張單人沙發坐下,一點也不懂得客氣。
「妳是什麼人?」恢復冷靜的翁梓傑也跟著在她身旁落座。「妳好像很習慣看到這一切。」看她的態度絕不是第一次看到靈異事件。
「我叫張月韻。記得嗎?我們那天在急診室見過,我就是當時的護士。」
想了下,翁梓傑誠實地搖搖頭,當時情況太混亂,他一心掛念過澄瑄的傷勢,其它的事都沒怎麼注意。
「算了,我早就猜到你不大可能記得我,不過我對你的事倒是印象深刻。」
說著,張月韻又瞥了他的手一眼,撇開槍擊事件不談,她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出在他的手──
她上次沒看錯,他的小指上的確係了紅線,而且這次紅線比上次看到時要明顯多了,雖然還是忽隱忽現,但怎麼說都比上次的一閃而逝清楚太多。
太奇怪了,她的能力並不包括能看到姻緣紅線啊?張月韻沉吟著,正是因為這難得一見的紅線才引起她的注意。
「那……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翁梓傑被她盯著手瞧盯得莫名其妙,但也因此想起了之前在急診室裡,的確有個護士也老盯著他的手瞧。
「正確來說,我是來找她的。」說著,張月韻的手正確無誤地指著過澄瑄。
仍舊震驚於方才被人拎起來又狠狠丟回房裡的過澄瑄,突然被人點名,讓她嚇了一大跳,更別提她已經近一個月沒跟翁梓傑以外的人說過話。
「我?」過澄瑄指著自己,難以置信,這個人真的看得到她?「妳是在跟我說話嗎?」
「如果妳要跟我說話,請大聲點說,因為我聽不清楚妳的聲音。」張月韻挖挖耳朵,似乎聽得很不舒服。「我的能力不足,妳說話的聲音如果不夠大聲,在我聽來就像是挾雜了一大堆的廣播雜音。」沙沙沙的,吵死人了。
「那……這樣的音量可以嗎?」過澄瑄放大音量問道。
「勉強可以接受。」點了點頭,張月韻煞有其事地招招手說道:「不過如果妳願意離我近一點會更好,我又不是來抓妳的,妳不用那麼害怕。別忘了,剛剛是我阻止妳做傻事的喔!」至於她的手法粗暴與否就別太計較啦。
「順便提醒妳一件事好了。即使妳剛剛硬爬出病房外,妳的身體也不會就此死亡,而是會完全陷入植物人狀態,以後就再也找不出任何辦法讓妳回到身體裡了,所以下次做傻事之前,請先來問問我的意見。」
過澄瑄呆住,這位小姐的意思是……她有辦法讓她回到身體裡?
「我可以請教妳的身份嗎?妳應該不是普通的護士吧?」翁梓傑問道。
張月韻歪頭想了想。「簡單來說,因為我家祖宗裡有個叫張道陵的傢伙,所以我們這些後生小輩就很倒霉的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事情。」張月韻一臉滿不在乎地說道。
然後她好似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喔、對了,大家通常都說我們是張天師的後代啦。」
張天師的後代?
雖然翁梓傑無法立即相信張月韻的說詞,但光憑她能看到、摸到過澄瑄,又似乎能和她交談,就已經將過家人之前找來的那些道士靈媒統統比下去了。
「請問,妳是來幫助我的嗎?」過澄瑄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些天她見識過太多奇奇怪怪的靈媒跟道士,讓她現在不免抱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
「不是,我只是來看看情況而已。」張月韻輕鬆應答。
「看看情況?!」翁梓傑和過澄瑄同聲喊道,這是什麼理由啊?
「我真的只是來看看情況嘛!因為我從其它護士那裡聽到這間病房的事,就想過來看看狀況,所以就來啦。」
擺擺手,她說得悠哉,但另外兩個人的臉色就沒這麼好看了。
她該不會是來耍人的吧?!
第五章
張月韻一向討厭麻煩,偏偏她的生命就是擺脫不了麻煩二字。
不知為何,大家遇上狀況時,總愛找她幫忙,所以她常常會接觸到一些跟她自己其實沒什麼關係的事,當然,麻煩也很容易隨之上門。
難道她的臉上寫著「我熱愛幫助他人,有事一定要找我」嗎?很多時候,張月韻不免這樣懷疑著。
那天會去急診室代班也是如此。
要不是有個護士臨時出了點狀況,死命拜託她去代班,張月韻那天才不會出現在急診室,也不會因此遇見在瘋狂掃射案中立了大功的翁梓傑,更不會注意到他小指上隱隱顯現的紅線。
結果那天代完班之後,她就被一堆同事纏住,大家都很想知道那天急診室裡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小道消息,就連請她代班的那名同事都捶胸頓足,恨不得自己沒有請假。
雖然張月韻本身是搞不清楚為什麼大家這麼狂熱啦,但既然有人問了,她也就從善如流地滿足大家的疑問,但當同一件事被問上十數次,甚至數十次時……那可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之後她乾脆藉故請假,想說等大家的狂熱退燒後再上班吧!
沒想到等到她開開心心的銷假上班時,醫院裡是有了新的八卦流言,但卻還是跟瘋狂掃射案扯上關係──
「月韻,妳還記得『瘋狂掃射手』那個案子吧?」同事小美突然湊過頭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