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淡霞
當她好不容易從暈眩中恢復過來時，只見菲爾的怒氣像陣龍捲風般朝她席捲過來。
「你這妖女，竟然妖言惑眾，你究竟想要怎樣？麗坦只是個下人，你為什麼把她嚇成那樣後還不肯善罷甘休，你有何目的？你說，你說！」菲爾陰沉地朝她低吼。
此刻，曉雪的心仿若墜入萬丈深淵，她真的也不想嚇著麗坦，她只是想要得到信任、她只是想要恢復自己真正的身份，她做錯了嗎？她錯在哪裡？
抬起晦暗的雙眸，曉雪哀傷地看著他。
「少裝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實在是個心如蛇蠍的妖女，居然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菲爾因氣昏頭而口不擇言，選擇了最傷人的言辭對她。
久久，曉雪才淒涼的開口，「我不是妖女，我沒有妖言惑眾，我只是實話實說，我真的是曉雪，我真的是啊！」
菲爾注視著她慘白的臉，心中莫名的揪痛著，但是另一個聲音卻不時地在提醒他——
她是在說謊，她是個騙子，曉雪已經死了，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不准你再說你是曉雪，你不配！」他毫不留情地抓起她的肩膀。
「我是曉雪，菲爾，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曉雪——」
「啪！」一記無情的巴掌落在她臉頰上，不但打斷她的話，也打出她嘴角的血絲。
曉雪哀傷的撫著發疼的臉頰，此刻她的心痛遠遠超過她臉頰上的疼痛，委屈的淚水忍不住浸濕了滿腮。
菲爾也被自己失控的行為給嚇住了，他從不動手打女人，瞬間，他內心原本的憤怒被歉意和心疼取代了。
老天！心疼？！他怎麼會……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就是曉雪，這是事實！」她話中帶淚地說。
菲爾心中的怒氣再度被勾起，他用力的把她拖到化妝檯前，伸過來一隻手，掐住她的下巴，像是想扭斷她的喉嚨一樣。
「你好好的看看自己，你說你是曉雪，你的長相跟曉雪卻是南轅北轍，你還敢說你是曉雪嗎？你敢嗎？」
從鏡中接收到他森冷的目光，曉雪忍住內心淌血般的痛楚，冷靜地對菲爾說：「我知道我的容貌不是以往的模樣，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可是，我還是曉雪，我仍是愛你的曉雪。」
「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是不會停止胡言亂語。」他鬆開箍住她的手，任由她像一隻破布般摔倒在地上。「從現在開始，如果你不停止胡言亂語，我就不給你水和食物。」
「如果得下到你的愛，我寧願再死一次。」
成行的淚水像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刺戳著他原以為似鐵的心。
一下子，菲爾的眼裡閃過痛心、憐惜，以及矛盾的錯亂光芒。
似乎害怕被她發現他心裡的悸動，他強迫自己轉過身，邁開腳步，定出這個令他迷惑的女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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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的回憶被挑起後，菲爾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莫不承受著痛苦的撕扯。
腦海中浮現邢席兒的身影，令他忍不住又狂飲了一大杯酒，希望可以沖淡她駐留不去的身影。
「喝再多的酒也解決不了問題的。」西達的聲音插了進來。
「別忘了這個問題是你替我找來的！」他洩憤似的將酒杯摔向牆上，杯子應聲而碎。
「雖是如此，但是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所謂旁觀者清，西達冷靜的說：「為什麼你不願意冷靜的去面對問題，甚至解決問題？只是一逕地逃避問題，這不像是你以往的作風，是什麼讓你變得懦弱了？」
「西達·阿茲克！」菲爾很少這麼直呼西達的全名，這也表示他被激怒了；但西達卻甘冒著被處罰，甚至被革職的危險，繼續力諫，表示出他的決心。
「我明白我只是一名下人，不可以下犯上，但是這麼多年來，你視我如兄弟般看待，令我銘感五內，也正因我們之間存在這樣特殊的情誼，所以我才敢如此直言不諱，我請求你仔細思考新夫人所說的話，說不定她真的是曉雪小姐，曉雪小姐又活了回來。」
「看來你也中了她的妖術，才會跟她一樣胡言亂語！」菲爾厲聲譴責。
「不！我沒中什麼妖術，我只是說出我心中的感覺，從我第一眼見到夫人時，我就對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現在我更印證了當初不是錯覺——」
「別再說了！」菲爾嘶聲大叫。
「我相信你一定也感覺到我所感覺的，說不定更強烈，只是你不肯去承認，只定你怕再去愛，因為你更怕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西達這句話宛如劈中了他的心坎，令他痛苦難當。「滾，我厭惡你們胡說八道、滾！以後除非我要見你，否則不准你進大屋，滾！滾！」
西達歎了口氣，在無法說服他後，只能黯然離去。
這次的爭執令菲爾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西達——一個從不為美色迷惑，一個脾氣正直、處事冷靜、拘謹的男人，竟為了一個陌生女子與他針鋒相對，甚至冒著不敬的罪名為她說話，這倒是頭一遭！
難道她真是——曉雪？！
菲爾死也不相信死人會復活這種荒謬的故事，但真相到底是如何？
邢席兒應該明白觸怒他的下場，她難道不怕嗎？她這麼做究竟有何企圖？她想得到什麼？
菲爾抓起酒瓶大口大口的往口中灌，酒汁中沒有甜美香醇，有的只是苦澀。
現在他期望自己可以大醉一場，甚至醉死算了！這樣他就可以把盤旋在腦中的矛盾之苦抹去，不讓邢席兒美麗與哀愁的容顏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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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掛滿了晶亮的星星在閃爍，月牙兒也悄悄地出現。
這樣的一幅人間美景，好美，真的好美！
猶記得以前，她和菲爾在夏比斯島時，他們總在星空下擁吻、做愛，那是一段充滿甜蜜的回憶。
然而此時，她孤寂的心卻似喜似愁地凝視著廣闊的宇宙之海，她覺得此刻的自己猶如獨自懸掛在天際的小星子，沒有任何的依恃感，蒼涼而不安。
命運之神似乎有意要捉弄她，讓她重生，卻得不到菲爾的愛——悲苦再次濃濃地籠罩住她。
她瞭解菲爾剛烈的個性，他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除非她肯求饒，否則他真的會斷絕她的食糧。
但她絕不求饒，也不會認錯，她要以更堅定的意志讓他明白——她就是曉雪。
一天過去了，菲爾沒有來看她，她也不做任何反應。
一個人一天不吃下暍，對身體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兩天完全不吃不暍、可就會產生虛脫的感覺，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根本支持不下去的。
即使有了暈眩的感覺，即使整個人的力氣像被抽光，曉雪仍不放棄，繼續堅持下去。
她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再度死去，因為沒有菲爾的愛，生命對她不再具有意義，但是，即使她再次離世，她也要菲爾明白她是愛他的。
於是她拿起利剪，往自己手腕上的動脈刺了下去，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痛，反而用手指沾滿了鮮血，在鏡子上寫下一遍又一遍的「我愛你」，直到她的意識被黑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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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入迷霧中，曉雪發現自己走在一條永無止境的道路上，正覺得不知該何去何從時，鬼婆霎時出現在她眼前，臉上的表情十分嚴厲，令人害怕。
「你這個傻丫頭，你回來做什麼？快回陽間去，這裡你不宜久留。」
「鬼婆，我不想回去，菲爾他不肯相信我是曉雪……」
「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鬼婆臉上僵硬的線條緩和了許多，「可是你也不能怪他，畢竟你已變了一個人。」
「但我的心沒變呀！我還是愛他的。」
「那就證明給他看。」
「可是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使他明白。」曉雪沮喪地垂下頭、
「方法是人想出來的，你快走吧！遲了要是被小鬼們發現你，你想走就難了，屆時，他們一定會將你送審，你雖陽壽未盡，但是你是自殺，會下十八層地獄，想超生就難了。」
曉雪知道鬼婆並不是在嚇唬她，早在她第一次在冥界受審時，她就親眼目睹—名自殺女子被推下十八層地獄的慘狀，然而她卻毫無畏懼，因為對她而言，得不到菲爾的愛，就算她活著，也如活在地獄中。
這時耳邊傳來低沉、熟悉的呼喚聲，打斷她的思緒——那是菲爾的聲音。
「你的愛人正在呼喚你，你還能說他不愛你嗎？你聽，他的聲音中充滿擔憂和情意，你怎麼忍心棄他而去呢？」鬼婆安撫著她。
曉雪相信擔憂一定會有的，畢竟她尚未替菲爾生下繼承人，如果她就這麼死去，他的期望便落空了！至於情意——她不敢抱太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