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淡霞
「不是啦！只是我沒胃口。」「你最近食慾不太好喔！你會不會……」陳美鳳的眼光瞟向女兒的小腹。
「會什麼？」母親的口氣和目光，令宋心妮的心提到了胸口。
「你會不會有了？」
「有了？有什麼？」她傻傻地問。
「真是個傻女兒！」陳美鳳笑道，「有了BABY呀！」
宋心妮嚇了一大跳。可能嗎？她懷孕了？不會吧！他們才做過兩次耶！
「媽！你別亂說啦！」
「哎呀！我們是母女，有什麼好害羞的？入門喜是很平常的，你也是我跟你爸爸洞房那天有的，那時，你奶奶開心的不得了呢！她還說我是福星，雙喜臨門哪！」
「可是……我想，我不可能吧！」
「難道你們有採取避孕措施嗎？」
「沒有。」她坦承。
「那你一定是有了！天哪！！我真是太開心了，我就要做外婆了。」陳美鳳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我現在就去告訴你爸爸，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媽……」
宋心妮望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
以為距離和時間可以讓他不再想念宋心妮，至少衝淡她對他的影響力。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非但沒有將她忘掉，對她的思念更是與日俱增。
他試著用其他女人來忘掉她，可他卻無法觸碰其他女人，哪怕只是多看一眼，心中就會充滿了罪惡感。
於是，他開始酗酒，試著用酒精來麻痺自己，但他依舊無法將她的影像從心中驅逐。
他永遠也忘不掉她眼中的哀怨與悲傷，只要一想起自己所作所為，他就覺得自己像個千古罪人。
「總裁！這是徵信公司送來的資料。」秘書安娜將一隻牛皮紙袋放到他面前。
「謝謝你，安娜。」他很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能幹又忠心的助手。
安娜已經五十歲了，大部分的時候，她和藹可親的態度就像個母親，而不是秘書。
「要不要再來杯咖啡？」安娜是個很知本分的女人，她知道海皇有心事，卻從來不多問，只是默默的關心他、照顧他。
「好！我的確需要再喝杯咖啡提提神。」海皇瞪著桌上的牛皮紙袋，卻不肯動手去拿。
安娜替他端來咖啡，看著正對著牛皮紙袋發呆的海皇，忍不住輕歎一聲。
她不知道牛皮紙袋裡究竟裝了什麼資料，但她知道，裡面的東西一定是跟海皇的失魂落魄有關。
「要我替你把資料從袋子裡拿出來嗎？」她問。
「不……不用了！」他驀地回過神來，「你去忙你的事吧！」
安娜點點頭，退了出去。
第8章(2)
海皇伸出手，但始終沒勇氣去碰那隻牛皮紙袋，而他拿著咖啡杯的力道之大，幾乎像是要捏碎杯子似的。
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呢？她過得好不好？
牛皮紙袋裡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只要打開它，他就可以看到她，可以明瞭她的近況。
但他就是提不起勇氣，彷彿紙袋會變成毒蛇猛獸，隨時跳起來咬他一口。
天哪！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感情懦夫！敢做，卻不敢面對現實，這不是他的個性啊！他真痛恨自己這樣的無助和軟弱。
非常痛恨！
☆☆☆
宋心妮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想著母親說的話，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起來。
她有了海皇的孩子嗎？
心中原本的震驚，漸漸轉變成無比的喜悅。
如果她真有了他的孩子，那麼，她就可以一直留著他對她的愛。
孩子是愛的結晶，是他對她的愛的最佳證明！
那一夜，他沒有恨她，是愛她的，因為他把她當成天使，他所愛的天使。
想到自己在失去海皇后，卻意外的擁有了他的孩子，宋心妮的心真是又驚又喜她會生下這個孩子，哪怕孩子一輩子都只有母親疼他、愛他，她都不後悔，反而會加倍地愛他，努力將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給他。
她真的很感謝老天爺沒有遺忘了她，在她感覺到人生毫無希望時，賜給她一個孩子。
她要以全新的心情面對未來的日子，絕對不能再這麼消沉、自怨自艾下去了。
拿起母親燉的燕窩，她滿心喜悅的一口接著一口的吃著，露出半個月來第一次的笑容。
☆☆☆
明知自己不是個虔誠的教徒，海皇還是忍不住走進教堂。
他靜靜地坐在木製的長椅上，只有在面對這寧靜的氣氛時，他的思緒才能得到一點點的平靜。
徵信社送來的牛皮紙袋仍放在他的公事包內，他始終沒有勇氣打開它。
「海先生，你來了！」
也許是他天天來，瑪莎修女跟他逐漸熟絡起來。
她是個華人，也是這兒唯一的華人修女。
「這是張一百萬美金的支票，我希望可以為孤兒院盡一點微薄的力量。」他將支票交給她。
因為前兩天，他不經意聽到教會附屬的孤兒院，因為欠缺贊助經費而將面臨解散的命運，他也曾經是個孤兒，因此，他更覺得自己要有所回報。
「上帝會保佑你的！」瑪莎修女幾乎要喜極而泣，「院中的每一個孩子也都會感謝你的，因為你的幫助，讓他們免受離別之苦。」
「您別這麼說，我承受不起，事實上，這點錢還不能減輕我深重的罪惡。」
瑪莎修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要肯承認自己犯下的過錯，面對它，並且懂得去彌補，那麼就可以重生了。」
「是嗎？」魔鬼怎麼可能會重生呢？
「當然囉！」瑪莎修女慈祥地拍拍他的手，「願意把你的心事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解惑嗎？」
沉默了好半晌，海皇才慢慢的開口；「我……傷害了一個天使般的女孩……」
這是他第一次將心事說出口，每說一個字，他就覺得愧疚又加重一些。
瑪莎修女靜靜地聆聽完海皇的敘述後，她打破沉默。
「你還愛她嗎？」
「我愛天使！」
「但天使也是你仇人的女兒，不是嗎？」她一針見血地道，「你怎麼可以欺騙自己？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嗎？孩子。」
「可是我忘不了她父親對我父親的所作所為！」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就由你來結束吧！」瑪莎修女感慨地說：「這麼多年來，我相信他一定活在懊悔和痛苦之中，這些無形的折磨，可比你的報復還來得更深、更重。他願意把女兒嫁給你，就表示他想贖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做錯事的人也有權利被救贖啊！世上只有一種人無法被就贖，那就是無法忘卻仇恨的人。」
「而我就是這種人吧！」他自嘲地說。
「不！你不是，因為你心中有愛，只是你一直在壓抑它。這兩者皆是世界上最大的折磨，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已經擁有的。讓你心中的愛取代恨吧！不要再折磨自己，同時讓自己所愛的人痛苦了，你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
台灣宋家
面對母親煮了一桌子的佳餚，宋心妮感到啼笑皆非。
「媽！你想把我養成大胖子嗎？」坦白說，她還是沒什麼胃口，可為了怕掃母親的興，她很勉強地吃著盤子裡的食物。
「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懷孕的人怎麼可以不多吃一點！」
陳美鳳彷彿怕她會營養不夠般，拚命夾菜到她的盤子裡。
「媽！這麼多，我真的吃不下了。」
宋心妮實在不知該如何把眼前那堆得像小山丘似的食物吃光光。
「吃不下也得吃呀！這樣子BABY才能長得好，以後生下還來也才會比較好帶呀！」
「既然妮妮吃不下，那就別勉強她了。」宋正中忍不住出聲阻止妻子。
「你是男人，懂什麼？」陳美鳳輕歎了一聲，「男人怎麼知道女人懷孕時的辛苦呢？」
「妮妮，你告訴海皇你懷孕的消息了嗎？」宋正中細心地問．「呃……還沒有。我想，還是等他從美國回來後，再告訴他，免得影響了他的工作。」
她發現自己已經變成說謊高手了，居然能出口成謊，而且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妮妮真是越來越懂事了，結了婚之後，果然不同了。老伴兒，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嗯！」宋正中眼神犀利地看著女兒，「海皇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是月底，或者是……月初……」她突然不敢迎視父親的目光，有些心虛的垂下眼。
「難道沒有確切的歸期嗎？」他追問。
「呃……」難道自己的偽裝被父親拆穿了嗎？宋心妮暗忖。
「你也是男人，也明白男人都是工作狂。」陳美鳳打圓場的說：「以前你還不是經常出國洽商，說哪一天要回來，卻沒有一次準時過的，反正月底和月初也差不了幾天嘛！」
「嗯！」宋正中點點頭，不再追問。「妮妮，多吃點，身體要照顧好知道嗎？嗯！」
「我知道的，爸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雖然父親什麼也沒說，但宋心妮卻依稀可以感覺到，父親似乎看出一點端倪，只是不想讓她難過而沒有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