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淡霞
「你不用擔心，我的吉普車已改造成只需用手便可以操作，而且，我會小心地不開快車，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見她仍保持沉默，他以調侃的口氣道：「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的開車技術？」
「我相信你，走吧！」她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旁的位子。
裴俊的駕駛技術仍和過去一樣熟練。
那時他開的是敞篷跑車，每次他都會打開車篷，讓她感受自然風吹拂的快感。
記得她的頭髮常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像個瘋婆子似的，而裴俊也總喜歡對著天空大叫——
我愛宋允兒這個瘋婆子！
「你在想什麼？」裴俊側著臉問。
宋允兒這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明知道這麼做對忘卻過往的那段感情一點幫助也沒有，她還是拿出髮帶，將頭髮束成馬尾。
車子經過了茂密的森林，來到海灣。
「真的沒什麼嗎？那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憂鬱？」他再次惻過頭看她一眼。
「憂鬱？怎麼可能？」她強顏歡笑，「這麼美的風景只會讓人感到心曠神恰，所有不開心的事都會煙消雲散。說真的，你能擁有這一切，讓我很羨慕。」
「羨慕？」他自嘲地冷哼一聲，「有誰會羨慕像我這種半殘廢的人？」說著，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腿。
「你應該很清楚，我指的是這座島。」她伸出舌頭潤潤嘴唇，「你的腿不是慢慢地復元了嗎？而且，你剛剛不用枴杖也可以走路——」
「不，這是不可能的！」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也許我已能靠自己行動，不必再像廢物一樣要靠別人幫忙，但是，我的雙腿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了！」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不必說這些同情、可憐我的話！」他的語氣再度變得冷漠。
聞言，宋允兒心裡只覺得一陣難過，她記得以前的他是相當有自信的，但現在的他卻是如此沮喪，令她好……心疼……
＊＊＊
穿過綠色的樹林，吉普車在彎曲的路上向島的另一端開去。陽光照射在佈滿白色的岩石和珊瑚礁的海邊，美得耀眼。裴俊把吉普車停在形成梯狀的陸地旁。
「這裡被稱為神秘的海岬，是整個島上景色最美的地方。」說著，他便下了車。
宋允兒也跟著下車。
這裡的風很強，彎曲的海岬彷彿跟海連成一線，海鷗的叫聲和著拍打在暗礁上的浪濤聲，有如天籟般悅耳動人。
只是，這兒的風景雖然很美，卻顯得十分孤寂。
裴俊取出一根香煙點燃，默默地抽著。
他抽煙的模樣是如此落寞，讓人很想上前緊緊地抱住他……
不！她不該再對他產生任何遐想，她現在是裴文的女朋友，她不能不顧慮他的感受。
為了讓自己保持冷靜，她決定離裴文遠一點。
她走到崖邊往下望，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險要，突出的岩石形成自然的踏腳石，可以沿著走到海邊。
海浪不斷地衝擊著岩石，宋允兒凝視著波浪，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雙腿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允兒！」裴俊焦急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她想轉頭告訴他她沒事，卻幾乎無法動彈。她告訴自己，只要靜靜地待上兩、三分鐘，她就能走回去，她不能帶給她困擾。
「允兒！」他的聲音比剛才近了許多。
宋允兒用盡全力才勉強抬起頭，卻看到裴俊正拄著枴杖走過來。
他放下枴杖，坐在她身邊，然後把冰涼的手放在她冒汗的額頭上。
「怎麼？不舒服嗎？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了？」
對於他的關心，宋允兒心中感到十分欣慰，可她還是側過臉，避開他的碰觸。
「只是有點頭昏……沒事的。」
「頭昏？」他瞇起雙眼，「有沒有感到口渴？你上次喝水是在什麼時候？」
「我不記得……好像是剛起床的時候吧！」
「你怎麼如此疏忽？！」他有些生氣，「你難道不知道在這麼熱的天氣裡要隨時補充水分嗎？」
「我……我沒注意……」她又是一陣頭昏眼花。
裴俊伸手要扶她，她想避開，但他的力氣很大，她只有任由他扶著。
靠在他充滿男性氣息的懷中，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宋允兒只覺得體內審過一陣陣奇妙的騷動。
天哪！她現在是裴文的女朋友，絕不能對裴俊存有任何一絲絲的感情。
「我現在已經覺得好多了。」她試著站穩腳步。
「那就好。」他似乎鬆了口氣，「幸虧你沒掉下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真的沒事了。」她努力地向他擠出微笑。
「真的沒事了嗎？」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她的笑容漸漸褪去，心也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突然，裴俊緩緩地開口，「我覺得我好像以前就認識你……」
宋允兒僵了下，無法掩飾窘迫的神態，急忙地離開他，也不管這麼做可能會引來他的懷疑。
「以前我們見過面對不對？我以前就認識你！」
＊＊＊
宋允兒站在臥房的陽台上，全神貫注的看著夕陽慢慢地下沉。
海面從橘紅色變成紅色，最後變成紫色。
即使在太陽完全下沉後，海面上仍舊閃著瑩瑩波光。
我以前就認識你！
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宋允兒不清楚裴俊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但是，光這句話就夠令她心慌意亂了。
當時他並沒有再追究下去，因為他把她的沉默當成另外一種意思，以為他過分親蔫的態度惹得她生氣了。
「對不起，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有一種吸引我的奇妙力量！加上我又得了失憶症，所以我才會有這樣的疑問。」
在回程的路上，他只是默默地開車，因此宋允兒無從得知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唉！也許事情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宋允兒不由得深深歎一口氣，用力握住陽台上的欄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對他的怨恨逐漸轉變成另一種情感，她常在不知不覺中回想起他們曾經擁有的甜蜜回憶……
天哪！她怎麼可以對裴俊還有依戀？他曾經是毀了她人生的男人啊！
「允兒！」
裴文興匆匆的推門而人，他原本健康的膚色在經過一整個上午的曝曬後，變得紅通通，像個印地安人似的。
「你回來了。」宋允兒告訴自己，眼前這個男人才是她的男朋友，別再想裝傻了。
「我本來想早點回來，可是——」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不等他把話說完，她便開口說道。
「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我哥告訴我，你上午好像中暑了。」裴文關心的問。
宋允兒的心跳漏了個節拍。
「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你不會照顧自己，還說我這個醫生不夠格當你的男朋友，應該把我FIRE掉！」他的語氣輕鬆。
「他真的這麼說？」她咬著下唇，想借此安定自己浮躁不安的心。
「沒有啦！那是我自己說的，你看我哥那一板一眼的模樣，怎麼可能會說這樣的話？」裴文注視著她問：「你跟我哥出去，感覺還好吧？」
「你別胡思亂想，他只是看我一個人太無聊，才會想盡盡地主之誼——」
「別緊張。」裴文用食指點住她的唇，「我相信我哥，更相信你。」
「文……我們可不可以早點回台灣？」她遲疑地問。
「為什麼？你不喜歡這裡嗎？」
「我……我只是——」
「別擔心，你才剛來，自然會覺得有些不習慣，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盡量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文，我真的——」像她這種三心二意的女人，實在不值得他對她這麼好。
「我肚子好餓，我們先去吃飯吧！」裴文一點也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興匆匆的拉著她往外走。
大概是因為心情放鬆的關係，才會讓心思一向細膩的裴文變得如此粗心大意。
＊＊＊
用晚餐時，宋允兒食不知味，她偶然抬頭，視線卻正巧和裴俊對上，令她心悸了下。
裴俊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她的臉上移開，可她卻怕視線會再度和他相遇，只好一直盯著盤中的食物。
「允兒，多吃一點。」裴文這時終於發現她並沒有吃太多東酉。
「文，你別只顧著招呼宋小姐，也替雨喬夾些菜啊！」王麗英馬上發出抗議。
裴文聳了下肩，照母親的話替雨喬夾菜。
「允兒，」裴俊首次打破沉默，「菜不合你的口味嗎？」
「不，我一向吃得少。」她真希望可以早早結束這頓晚餐，因為王麗英不時對她露出挑剔的眼神，令她如坐針氈。
「女孩子的身材要稍微豐腴一點，將來才會好命，像你這樣瘦巴巴的，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苦命相！」王麗英不時找機會貶低她。「像雨喬看起來就是有幫夫運，這種媳婦才會惹人疼愛。」
「宋小姐，你今天沒跟我們去潛水，卻跟裴大哥在島上閒晃，應該玩得很盡興吧？」雨喬也加人找碴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