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張藝馨
她趴在門上。她沒有流淚,她沒有資格再流淚,她知道未來還有更艱辛的路要走,無論如何都要堅強,她一定要見到祐明。
愛情原來也有酸、甜、苦、辣的,愛情並不完全是詩情畫意、扣人心弦的。她要的獨一無二的愛,竟是如此的椎心刺骨,她要怎麼去扛呢?
???
依萱一上班就接到電話,又是阿迪打來的。
她並不希望接到他的電話,她覺得阿迪並不是個敢「承擔」的男人,他老是打著關心她的電話,卻在見面時否認著自己的行為。
之前她也許還有興趣和心情跟他打哈哈,現在她連聽到他的聲音都覺得煩。
「是你嗎?依萱。」仔細聽阿迪的聲音,他微微的鼻音讓他的腔調更好聽。
「有事嗎?」
「沒什麼事,只想問個好。」
「那我告訴你,我非常好,現在很好,以後也會很好,請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了,依萱一古腦兒地發洩悶氣。
「你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幫得上忙嗎?」阿迪誠懇地問。其實他們心照不宣,這麼大的事阿迪不可能不知道的。他只不過是想安慰她罷了。
「我出了什麼天大的事也與你無關,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了。」依萱無情地說。現在任誰也無法讓她除去心裡高築的防線。
「依萱,我很樂意幫你。」
「算了吧,別扯上我,我是掃把星。」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我也不勉強了,但你一定要記住,有任何困難時,別忘了找我。」
「再見。」依萱毫不留戀地掛上電話。她不想再面對任何人。
依萱經常出現在潘氏台灣總公司的大門口,清晨、午後、夜晚,她只盼望那渺茫的機會。
今早她一到公司,同事們就用著怪異的眼神看著她,雖然還是含笑打招呼,但在他們不自然的微笑中藏著質疑。
依萱並不在意,反正她早被公認為異類,再怎麼竊竊私語都跟她無關。
只是一大早,經理就找她進辦公室。
她寒著臉走進經理辦公室。
「桌上的信你自己看看。」經理指著桌面說。
「貴公司員工林依萱不顧個人道德,破壞別人家庭,請貴公司主管考量處理。」
「不只我有這封信,每個同事都有。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我可以先調你到其它分公司避避風頭,過陣子再回來,你看怎麼樣?」經理慢慢地說。
「不用麻煩了,我交代完就離開。」依萱倔強地說。潘氏真的說到做到,她只是沒料到是如此卑鄙的手段——潘氏要絕了她的路。
她鐵青著一張臉,腳上像有著千斤的重量般使她抬不起腳來。信件上的字化成一顆顆的陀螺盤旋在她心上,她扶住了桌沿,讓自己鎮定。
「依萱,你沒事吧?」經理緊張地站起來。
「沒事。」依萱說完,揮手向經理告別,當初是他面試她進公司的。
「你沒什麼話要說嗎?」經理追著問,他真捨不得這個人才。
「該說的話都在我的作品上了,我無話可說了。」
她走出了經理室,同事們看到她馬上低著頭工作,有些好事的女人還偷瞄著她;她忍著被羞辱的難堪,昂首闊步地走回辦公室。
有一股愛的力量正支持著她,她要勇敢地面對所有的波折。
她走過報架,突然瞅見報紙上一張熟悉的照片,她順手拿了報紙。
她忽地轉過身,讓看著她一舉一動的同事尷尬地低下頭。她對著他們說:「你們不必如此怕我,我只不過愛上了我不該愛的人,也許在座有人是跟我一樣的,回去檢查一下你們的情人吧。」
她「碰」地關上辦公室的門,深吸了口氣,幽幽地在心裡吶喊著:「祐明,你在哪裡啊?」
今天報紙經濟版的頭條是:國內知名玩具王國——潘氏連鎖事業總裁心臟病發作,造成全身癱瘓,目前職位將由副總裁暫代,新的總裁人選將由董事會研商決定。
依萱整個人僵住了!她全身的神經緊繃著,彷彿拉扯到盡頭的橡皮筋,再一用力就要斷裂般。她終於看到祐明瞭,在如此令她頹喪的消息上。
輕撫著祐明的照片,她絕不相信他那麼健康的身體會得心臟病,這一定是個陰謀,是陰謀啊!
她的心痛苦地吶喊著,她的心好苦、好苦。
欣欣一下班就趕來了。她看了報紙,知道依萱現在需要她。
欣欣最近跟永財正熱戀著,若不是依萱現在出了事,她絕對是滔滔不絕地說著她的羅曼史。
「怎麼會搞成這樣?」欣欣自言自語地說著。
「你有什麼意見嗎?」依萱想聽聽欣欣的看法,也許她是局外人,會較客觀些。
「你放得開他嗎?」欣欣認真地問。
「你放得開永財嗎?」依萱也跟著問。
「哎呀,那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
「為什麼不一樣?你們的是愛情,我們的就不是嗎?」依萱不客氣地問。為什麼同樣愛一個人,她的愛情就要被排拒?
「好、好、好,說不過你,算我說錯話了,我道歉,可以吧!」欣欣趕緊搶著說,免得依萱又難過了。
「接受你的道歉,請你下次注意。」依萱敲敲欣欣的頭。
「以我看來,你那位潘先生應該還留在台灣。」
「怎麼說?」
「那天他約了你見面後才不見的,依時間上判斷,你們的事在那晚宴會後就爆發了,只是你不知情。他還沒來得及見你,就被軟禁了。」欣欣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還是認為他被軟禁?」
「是的,我一直這樣認為。」欣欣肯定地說。
依萱閉了嘴,腦海裡想著很多事,好不容易才振作的心一下子又陷入了黏稠不堪般的困境。
「我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乾脆去他們家看看不就得了。」欣欣說著風涼話。但那談何容易呢?
「好,我們去找他。」依萱一副必死的決心說。
「什麼?來真的,我只是隨便說說。」
「你隨便說,但我可很認真在聽,我真的想自己去找他。」依萱已經開始想著如何找他了。
「我的天啊!我真多嘴,出什麼餿主意嘛!」欣欣說著,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
依萱靠向窗邊,望著窗外,回想著祐明摟著她數星星的柔情,他似水的愛戀是那樣溫和地洗滌著她的心,他如火般的熱情又曾炙熱地燃燒她的情慾,教她如何忘得了、拋得開?
她向著繁星許下心願,盼著祐明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
依萱呆滯地坐在搖椅上。沒上班的日子裡她就是這麼坐著,除了欣欣過來時她會想吃一點東西外,她只喝咖啡。
咖啡煮了又涼,涼了又加溫,涼掉的咖啡喝來酸苦,加熱的咖啡又澀得難以入喉,苦楚的味道,彷彿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瘦下去,原來豐腴健康的身材,就這麼縮了水,如果再瘦下去,大概就不成個樣子了。
依萱一直反覆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她是否有罪?她的愛算不算是一種罪惡?
她破壞了別人的家庭了嗎?還是她搶了別人的丈夫?更或許潘玲是因為她而改變的?
她毅然地甩甩頭。她不能再想太多,不管如何,她必須先看到祐明,就算最終仍然會失去他,她也才甘心。
她無法忘懷他們曾有過的日子。
但不論是錯是罪,都是她和祐明之間的事了。
她每每想起那天潘玲離去時看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會從背脊升起一股涼意。
「相思化為愁腸淚」潛在心底的刻骨相思,使得她蜷縮在那張欣欣常坐的搖椅裡,她假想自己是偎在他寬闊的懷裡。
她想著祐明,她最愛他抱著她、哄她入睡。她記得有一次她真的睡著了,他竟沒有移動她,讓她一覺到天明。
「你愛我嗎?」她在他懷中醒來後嬌嗔地問她。
「愛,非常愛。」祐明的臉撫著她的臉說。
「你會娶我嗎?」
也許說中了他的難處,他悶聲不響。
「別為難喔,我只是隨便問問。」她有些難過地說。
「我們的年紀相差很多,你不後悔嗎?」
「不後悔。當我決定愛你時,就不曾後悔過。」依萱認真地說。
「那,我會娶你,但要給我時間。」祐明說的也許是戲言,但在彼此心裡都對對方有了全新的定位。
他喜歡用鬍渣刺著她,她總是癢得受不了。他輕易地褪了她的衣衫,他的下巴仍游移在她雪白的胸前,她總是又酥又軟地叫著他的名字,體內彷彿積壓了什麼東西,就要衝出她的身體。
她閉上了眼睛,彷彿祐明真的抱著她,她的耳根熱著,她感覺祐明也正念著她。
想著他、念著他、喊著他,成了依萱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
???
欣欣打來電話,喚醒了依萱。
「還在睡啊!」欣欣劈頭就問。
「……。」依萱苦得說不出話。
「晚上整理一下,我們去載你。」
「載我?去哪裡呢?」她已經好久沒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