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章洛心
她竭力的回想,但腦海中依舊一片混亂,她不得不閉上眼睛,試著去串連那些破碎的影像。
在房內的兩人見她有了動靜,急忙跑近床邊看著她。
她又張開眼睛,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驚訝地回望著他們,好像在問:你們是誰?
「小姑娘,你醒了!身子還好嗎?」嚴國師關心地問她,尚不敢追問她的身份,只以「小姑娘」稱呼。
她輕輕地點點頭,並露出懼怕的眼神看著他們。
「小姑娘,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這位是我的徒弟修兒,昨兒個就是他救你回來的。」嚴國師急忙解釋道。
他還想多問些事情,可是礙於歐陽劍修在場,便故意支開他。
「修兒,時候不早了,別待在這裡窮蘑菇,快去後院練劍。」
「師父,我不……」
嚴國師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怒斥一聲:
「修兒!還不快去。」
縱然他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怕師父真的生氣,只好離去。
見歐陽劍修走遠了,嚴國師才敢開口問道:
「這是你的東西嗎?」
他從懷裡拿出荷包與七彩石鏈送到她面前。
她又驚又怕地坐了起來,抓著身上的棉被,睜著大眼看著嚴國師,並未回答。萬一他們是壞人,那後果……
「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這裡是北境國的邊境,你很安全。」嚴國師和藹地說道,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尢了讓她信服,他又說:「你身上所戴的七彩石鏈是十六年前我送給一個女娃的滿月禮物,這正是內人親手編織的,我想世界上應該不會有相同的東西。」他說著就把手上的東西交還給她。「而這個荷包,應是南瑞國皇族所有的物品。」
這番話叫她又驚訝又歡喜。至少她知道他們真的不是壞人,老天爺對她還不薄,才讓她能死裡逃生。
嚴國師見她不語,便再道:
「你該告訴我你是誰了吧。」
她依然沒有回答,嚴國師只好繼續說道: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嚴國師雖一身布衣,但從他的言談舉止,不容人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她很想說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她還是無語地睜著大眼看著他,小手依然緊抓著被角。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既然你不肯承認,那麼,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你一個人來到這個荒郊野外的山上?」
她搖著頭不語。
「你不想說是不是?」
她還是搖頭不語,但見她一雙小手擱放在唇邊。
這時,嚴國師突然察覺她從昨晚到現在都沒說過半個字,甚至安靜得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他很肯定地問著。
她默認似的低下頭啜泣起來,依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個驚人的發現教他著實大吃一驚。
此刻,嚴國師終於恍然大悟了。
原來如此,難怪這幾年南瑞國的慶親王總是找了許多的藉口不肯讓他視為掌上明珠的愛女——彩虹郡主露臉,而且,對這早已約定好的婚約總是虛應推拖,遲遲不肯接受婚聘。
可是,這個婚約是十多年前就經由兩國國王指婚,即使彩虹郡主具有此種殘疾,也不能任意悔婚,除非是慶親王怕彩虹郡主的啞疾會受人恥笑與欺負,才捨不得讓她遠嫁到北境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停止哭泣,對著嚴國師比劃著,要他拿紙筆給她。
於是,他趕緊找來紙筆硯墨放在桌上,同時彩虹也起身坐在桌前,等著磨墨下筆。
片刻間,她快速地寫滿一大張紙,說明她只是南瑞國的平民女子,自小住在精悟禪寺裡,日前外出卻無故被人追殺而逃到這裡的種種情事。
她這番有所保留的說詞,嚴國師只相信一半。
「你知道救你回來的人是誰嗎?」
她輕輕搖著頭,表示不知道。
「他是我的徒弟歐陽劍修,我想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才對吧。」嚴國師一面緩緩說道,一面觀察著她的反應。
只見她驚訝地張著小嘴看著嚴國師,不敢相信這種巧合。不過,她還是裝成沒聽過這號人物似的搖著頭,想跟他劃清界線。
「彩虹郡主,你別否認了,昨晚我看了你身上帶的東西,就知道是你。我還不敢告訴修兒,不過,我想他有權知道一切。」
她搖著小手,還是拒絕承認,並在紙上寫著:
「我真的不是你所說的什麼郡主,那些東西是我在路上撿的,或許你們要找的那主也在附近,您別認錯人——。」
「我不可能認錯人,只要見過你母親蘭妃的人,就可以發現你們的容貌是如此的相似。」這種母女的血緣是不容置疑的。
「天底下長得相似的人太多了,我們南瑞國的女人都長得像我這種模樣,您不常到我國來,所以,乍看之下就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又辯解著寫道。
「好吧!我不管你是誰,不過,我會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修兒,讓他親自定奪。」嚴國師不得不使出最後一招逼她承認。
「請不要告訴他。」她急忙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並高舉在嚴國師面前。
「為什麼?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婿,明年初春你們即將完婚,他有責任要照顧你一輩子。」
她又趕忙寫著:
「就算我真的是彩虹郡主,我也不希望他跟我這種啞女成婚,這會讓他被臣民恥笑。況且,未來他要統領整個北境國,需要的是一位能協助他的王妃。我真的只是附近寺廟的一個小女尼罷了,您認錯人——。」
她這段不打自招的話,讓嚴國師更確認她就是彩虹郡主,但他不再強迫她,只以退為進說道!
「好吧!就當成我認錯人。可是,這樁皇室婚約是不容任何人改變的。」
嚴國師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儘管你再否認,還是非嫁到北境國不可。
嚴國師雖然跟她初識,但從她的舉止中可感覺出她是不可多得的賢慧佳人,並不會因她的殘疾而有損郡主的身份。
「郡主,待會修兒回來,我應該怎麼告訴他才好?」
她看著他並未作答,因為這確實是很難回答的問題。她想了一下,才拿起筆在紙上寫著:
「請不要叫我郡主好嗎?我真的不是郡主。」
「那你是誰?」
她停了一下又寫:
「我既然是穿著僧袍來到這裡,當然是附近寺廟的小女尼。」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呢?」嚴國師反問她,想探知她的意向。
「等我好了時,我會回去。」她想了一下,才下筆寫完這句話。
她本想寫「回王府」,怕會洩漏她的身份;寫「回禪寺」似乎又不恰當,因為她不是佛門弟子,也怕那票追殺她的壞人還在那裡等她。
「回去?你要回哪裡去?你一個人能回去嗎?我猜想你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更別提對付那些壞人。再說,生長在王府受到百般呵護的你又如何能承受路途遙遠的奔波勞累呢?」
嚴國師這一連串的話句句屬實,叫她有口也難以辯駁,眼淚又一滴滴地落了下來。她很清楚以她一名嬌弱的啞女,身無分文的,是無法獨自一人回到王府,尤其,這不是一段簡單的路程。
「郡主,你應該要相信宿命才對,既然你能跟修兒相遇,就表示你們兩人有緣,你再怎麼躲也躲不掉的,這是老天爺的旨意。修兒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他雖有時淘氣些,卻宅心仁厚,絕不會在意你是不是會說話。」
嚴國師試著說服她,又繼續說道:
「姻緣天注定,如果你跟他無緣,我也不會勉強你的。這裡雖是荒山野地,環境卻也清幽安靜,你請安心住下來,先養好身體,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我會幫你聯絡慶親王,請他來接你回府。」
嚴國師的一番話讓彩虹暫時定了下心來,至少她還有個安全的棲身之處。
於是,她便感激地跪在地上。
就在嚴國師還沒來得及拉起她時,門被打開了,一個人衝了進來。
「師父,你們在幹麼?」
彩虹嚇了一跳,趕忙站了起來,胡亂地抓起桌上的紙,怕他看到。嚴國師見狀,正想開口說話時,她又跪在他面前,希望他能幫她保守秘密。嚴國師很為難地拉起她,看著她說:
「你放心,我會處理的。」
眼前的這一幕,歐陽劍修看得是一頭霧水,不禁問道:
「師父,她到底是誰?」
嚴國師想了好一會,才決定要怎麼告訴他。修兒從來沒也遇過什麼困難,這次該給他一點考驗了,況且這也是命運之神的安排。
「修兒,她自小瘖啞、父母雙亡,因而被送至對面山上的精悟禪寺。前兩天,她在打掃禪房時,不小心打翻了油燈,燒壞一本重要的經書,她害怕受罰而逃了出來。我見她可憐,想留她住在這裡一陣子,等過些時日再送她回去。希望你能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好好照顧她,不可見她年幼又不會說話而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