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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簡瓔

    「小青,為何妳還不把本宮的衣物給拿出來放好?」

    琤熙掀開紅頭巾,看到小青抱著她的隨身包袱坐在椅中發呆。

    「沒什麼啦,公主,我待會兒再收拾……」說是這樣說,但小青還是動也不動。

    琤熙盯著婢女。「小青,說老實話,妳是不是認為本宮很快就會露出馬腳,然後被送回宮裡去?」

    雖然每一個知道她將代替永和嫁到段府的人都對她千交代、萬交代,要她溫柔一點扮演永和,但想也知道,她是不可能做到的。

    小青老實的點點頭。「嗯!」

    所以她才懶得費勁收拾東西,反正這雅致新房,她家公主也住不久,將軍夫人的頭銜很快就會被摘除了。

    琤熙翻了個白眼。「今天是本宮的大喜之日,妳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來安慰本宮嗎?」

    小青毫不修飾用語地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奴婢不希望公主的失望太大。」

    琤熙氣結的皺了皺眉頭,連帶嬌俏的鼻子也往上聳了聳,模樣極之滑稽。

    「難道本宮就真的那麼溫柔不起來嗎?」

    每個人都看扁了她,連她皇兄也一樣,還說打賭她三天就會露出馬腳,她當然有跟他賭,所以她說什麼也要撐過三天!

    小青誠實的看著主子。「可是,像公主您現在這種表情,永和公主就萬萬不會做。」

    「還用妳說?本宮當然知道!」那個和她容貌相同的命薄女子,可是她的孿生姊姊耶。

    照理說,孿生子不但相貌會相同,性情也大致會相同才對。

    可是,她和永和卻天差地遠,如果說永和是夜晚的月亮,她就是白天的太陽,永和是羞怯的小菊花,她就是開得大大的牡丹花。

    所以,從這件事一開始,她老早就有個結論了,那就是--段丞相找她扮演永和公主嫁給段人允,根本是自取其辱……呃,她是說自找麻煩啦。

    不過,人老了,神智總是會有點不清的。

    她不會怪段丞相,倒是段人允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怪他老爹,她想那是一定會的。

    「那,您想,段將軍知道您不是永和公主,真的會休了公主您嗎?」小青憂心忡忡地問,因為那是一件極之丟臉的事。

    「會最好。」琤熙嘴硬地說:「反正本宮是為了不要嫁給蠻子才答應嫁給他的,如果他不要本宮,本宮就回宮去過本宮逍遙自在的生活,本宮對當將軍夫人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

    看著口是心非的主子,小青歎了口氣。

    「可是,您不怕天下間的人笑話您嗎?」

    「喜歡笑就讓他們去笑。」琤熙哼了哼,掩飾心裡有點受傷的情緒。「反正本宮又不生活在天下間,根本聽不到,沒人那麼斗膽,敢笑到本宮面前來吧?」

    說不在乎,當然是假的,一個黃花閨女怎麼可能不在乎被休了呢?

    只是,如果他真要休了她,難道她還可以留下來和他做夫妻嗎?

    別呆了,她自尊可是很強的,她會恨他一輩子,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然後改嫁給蠻子,氣死他。

    堂堂一個大將軍的前妻改嫁給蠻子,夠丟臉了吧?

    哈!換她讓他被天下人恥笑,她就不信他不在乎。

    「公主,您怎麼還笑得出來?」小青用看怪物的表情看著頭披紅巾、美麗無比的主子。

    她都快煩死了,公主還一臉得意的樣子。

    真不知道公主在得意什麼,雖然她不太聰明,但她總覺得,公主答應代替永和公主嫁給段將軍實在太冒險了。

    琤熙繼續在笑,但已變成了有點在嘲弄自己了。「今天是本宮的大喜之日,難不成妳希望本宮哭?」

    啐,丫鬟就是丫鬟,連點人情事故都不懂。

    她煩得把紅頭巾丟在一旁,除去簪珥,還把她烏黑髮髻裡插著的八支名貴長簪給全取了下來,也全亂丟在一旁,其中包括一支她母后送給她的珍珠步搖,對於房裡堆放的那些各色珠寶綢緞,那是文武百宮送的賀禮,她更看也不看一眼。

    「公主……」

    小青詞窮地看著主子,認份地一一拾起長簪放到青銅雕花的妝台上。

    唉,夜深了,待會兒就是公主的洞房花燭夜了,但公主她依然是這種無厘頭的說話方式,連點學永和公主的誠意都沒有拿出來,叫她怎麼會不煩惱?

    嗚嗚……無緣的將軍府,看來她們主僕兩個,明天就會打道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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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人允,你到底來是不來?」

    琤熙兩頰暈紅的躺在床上,深紅的燭光看在她眼裡已經有些矇矓,她感覺到床好像一直在轉動,而她早早就把瞌睡連連的小青打發去睡了,因此她現在無人可以使喚。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為什麼段人允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因為無聊,也因為要壯膽,她把桌上要給她和段人允喝的交杯酒全喝光了,現在渾身又熱又暈,所以她索性把鳳冠也給摘掉,自己上床躺著。

    他有多久沒回京城了?

    琤熙閉著眼,撫著自己熱燙的額心計算著時間,詫異歲月竟過得那麼快,他已經二年未回京了。

    說來他的運氣也真背。

    二年前,居然在皇上下旨指婚的隔天,西突厥最難纏的一個部隊忽然侵犯邊疆。

    他臨危授命掛帥出征,在一天之內點齊兵馬離開皇城,此去經年,他都未歸來,而他與永和公主的婚事也一直耽擱著。

    聽說,前方戰火連天,他依然每月一信給永和,從不問斷。

    聽說,他常委託家人送昂貴物品給永和,所有要迎娶公主的聘禮老早都準備好了。

    聽說,西突厥那支最難纏部隊的首領公主對他俊俏的模樣非常傾心,他卻長劍一揮,直接削了那公主的一截發,要對方死心。

    這些她聽說來的小道消息足以證明他對永和確實有心,而她也確實該死心了,他真的深愛著永和,若不是他倉卒出兵,他們老早成親了。

    而那段日子,她仍舊在氣他。

    氣他有眼無珠,連意中人也識不清,更氣自己會錯意,還以為他向她皇兄提親的對象是她!

    所以她的壞心眼就通通跑了出來,常在園裡一邊拔花一邊詛咒他乾脆死在沙場不要回來好了,以免她看到他就有氣。

    然而沒想到,她的詛咒會成真。

    不過,死的卻不是受她詛咒的段人允。

    八個月前,永和在雪香宮的池邊欣賞蓮花,忽然一陣怪風吹來,單薄的她不慎跌落水池溺斃了。

    這件事令她母后傷心不已,永和的一縷芳魂葬入皇陵數月之後,悲傷的氣氛總算才慢慢離開了後宮,然而永和的死訊卻隱瞞著身在邊疆的段人允,為的是怕影響他運籌帷幄的情緒。

    然而,本該在秋天回京的大軍提早告捷,在夏末班師回朝,這也是段國忠那老傢伙一知道兒子快回京後,就整天對她死纏爛打的原因。

    啊,她忘了一點,她現在不能再叫段國忠老傢伙了,因為他已經是她名義上的公公了。

    可是,她覺得自己好像很難將老傢伙當成公公來尊敬耶,誰叫在今天之前,他都天天纏著她,要跪她呢……

    「月兒--」

    夜深人靜,新房的門終於在琤熙盼望了一晚上之後被推開了。

    帶著五分酒意,段人允強健筆直的長腿,興沖沖的踏門而入。

    聽到他的嗓音,琤熙連忙屏住呼吸,她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假裝睡著了。

    這樣比較容易過關,這第一招是老傢伙教她的。

    可是老天啊,縱然閉著眼睛,她為何還會感到心臟怦怦、怦怦地狂跳不已,一顆心像快躍出胸口一般,完全無法由她控制。

    「妳睡了……」

    那聲音低柔的,像非常惋惜。

    然後,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動作輕憐溺愛。

    她一徑的僵硬、一徑的心跳,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動就穿幫。

    然後,她聽到窸窣的脫衣聲。

    聽到吹熄喜燭的聲音。

    聽到放下紗帳的聲音。

    暖被被掀了開來,段人允溫暖的男性身軀貼近了她,聞到他帶著濃厚酒味的呼吸,她渾身的血液直往腦裡衝去,腦子轟轟地響,什麼也無法思考。

    他想做什麼?

    雖然,夫妻之事都有專人教過她了,而且現在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婦,在洞房花燭夜的此刻,理該圓房。

    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做些什麼,她還是亂了分寸,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不聽她這個主人的使喚。

    「快點睜開眼睛吧,分別了這麼久,妳不想看看為夫我嗎?」

    他的聲音像有魔力,她明知不該睜眼的,卻還是將眼睛睜開了。

    紗帳外還有兩支喜燭沒熄,昏暗的紗帳內,她看到了這個被她讒罵了整整兩載春秋寒暑的男人。

    「原來妳在裝睡!」段人允驚喜地看著睜開雙眸的新婚妻子,他綻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妳還是一樣調皮,總是花樣特別多。」

    琤熙不以為然的輕輕一哼。

    永和有什麼調皮事令他念念不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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